帝京作为大秦国都已有上百年,谁能说得准这城中数十万百姓中,没有几个是心系前朝的?一旦让他们知道,夏帝并非自己宣扬的那般仁善,而是对前朝遗脉赶尽杀绝的话,指不定还会惹出什么乱子。
夏帝手上无意识地捏着一本奏折,陷入沉吟。
夏侯璟也不催促,好不容易做到了这一步,过犹不及,剩下的就要让夏帝自己去想了。
“这么说,朕还不能把秦羽眉关起来了?”夏帝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应该让她回到公主府,继续当那个诱饵?”
夏侯璟垂首,沉声道:“臣侄也是这个意思。”
夏帝玩味一笑:“让她以身犯险,你就不担心?”
夏侯璟坦然承认:“自然是担心的。”又话锋一转,“不过,臣侄是大夏的臣子,自然一切都要以我大夏的安危,以皇叔的安危为先。”
听他如此回答,夏帝稍稍放下心来。
他知道夏侯璟和秦羽眉之间似乎有那么一点非同寻常的关系,还担心自己这个最得力的侄子会不会被她蛊惑,进而做出什么不利于大夏的事情来。
可看夏侯璟现在的态度依旧事事以国为先,夏帝的担忧总算打退了几分。
夏侯璟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刃,他绝不能让任何人夺了去,转而来对付自己。
“可是朕刚刚才下了旨,除非能找出害死宁心的真凶,否则秦羽眉就得一直在诏狱里关着。”夏帝捋了捋胡须,“若是现在就把她放出来,岂不是朕出尔反尔?”
如果圣意可以随意更改,那他至高无上的皇权威严何在?
“皇叔放心,臣侄的调查已经稍有眉目,很快就能找出杀害堂妹的真凶。”夏侯璟起身一拱手,语气沉稳坚定。
夏帝一拍桌子:“那好,等你找出真凶,朕就答应你,放秦羽眉出来继续当那个诱饵。”
璇玑再来探望秦羽眉时,将夏侯璟的打算转达给她。
“公主,殿下说,他已经掌握了那个小宫女家人的下落,正在派人日夜监视,就等幕后人出手了。”璇玑这次还特意带了公主府厨娘做的点心,好给秦羽眉改善一下伙食。“您就再委屈几天,只要等那人按捺不住,被抓住了马脚,您就可以回家了。”
秦羽眉边吃边点头:“放心,我不着急,这里面条件也没那么差,我每天就看看书发发呆,挺好过的。”
璇玑看着她这副随遇而安的样子,也是服气了。
居然能把坐牢说得跟度假似的,除了她家公主,也没别人能有这个心态了。
璇玑走后,秦羽眉继续看书,没一会儿狱卒便走了过来。
秦羽眉疑惑地抬头看他:“又有人来了?”
这个时间,也不是送饭的时辰,她当然以为是又有人来看她了,还往狱卒身后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
那狱卒有些为难,却还是壮着胆子道:“秦姑娘……不不,公主殿下,小的想求您救个人!”
“哦?什么人?什么症状?”秦羽眉在诏狱住的这几天,都是这个狱卒负责给她送饭的,态度也算客气,因此秦羽眉也没多想,就打算答应下来。“只是我现在人在狱中,恐怕要等出去之后才能帮你救人了。”
“是我娘……她早些年拉扯我们几个长大,做了不少重活累活,落下了心口痛的毛病。大夫说她劳损了心神,需要静养,可她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这几年情况越发严重了,时不时还会晕厥。大夫说,若是再不想法子的话,恐怕她……”狱卒语气沉重,说到最后竟有几分哽咽。
隔着牢门,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永安公主,我知道您最是心善不过,求您想想办法,救救我娘吧!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您!”
“你先起来。”秦羽眉最怕他们动不动就跪这一套了,威胁道:“你再不起来,我就不给你娘看病了。”
狱卒飞快站起身,两眼放光:“那您是同意了?”
秦羽眉点点头:“可是我已经说了,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出去……”
狱卒咬了咬牙,道:“诏狱里平时就我们几个当差,关系都不错,我跟他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我娘带进来,到时候再请您给她看看,行不行?”
“随你安排。”秦羽眉没什么异议。
听他的描述,老人家应该也是心脏方面出了问题。不过这种后天的心脏病,又拖了这么多年,想必要比太子那种先天性的更容易医治一些。
当晚,秦羽眉还特意找出云盘中有关心脏病治疗的各种资料看了看。
第二天,那个狱卒就把自己的娘接了进来,将牢门打开:“公主,我已经把我娘带过来了。”
秦羽眉上前几步,和狱卒一起将老大娘扶到桌边坐下,便掏出听诊器,先在她胸口上听了听。
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秦羽眉对狱卒道:“你先到那边替我把风,不叫你就不许过来。”
做心电图需要病人躺下脱衣服,秦羽眉想也不想,就要老大娘躺到她睡的那张床上去。
老大娘连连摆手,一脸惶恐:“那是您的床,我不能乱躺乱坐!”
昨晚儿子回家跟她说,明天要带她去诏狱,让那位大名鼎鼎的永安公主给她治病,老大娘都紧张得不行。
“儿啊,那可是公主,怎么能给我这个糟老婆子看病?”
“娘,您放心吧,永安公主从前就经常给百姓义诊,她一定会治好您的病的。”
如今一见到秦羽眉,发现她虽然身陷囹圄,但神情轻松悠然,完全没有坐牢的担忧或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