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这几日过得颇为惬意,晨起用过膳便拉着师父钻研战船图样,待到日头西斜,便往院中那株老槐树下的摇椅一躺,任晚风拂面。
观复山下的暗哨日夜盯守,眼见日子一天天逼近,却始终不见陆朝有所动作,心中不免焦躁起来。
“大人,那陆朝当真就这么认了?”
一名探子低声问道。
为首的男子面色阴沉,指节在刀柄上敲了敲:“继续盯着,萧峥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探子递上一张字条。
“回大人,刚收到飞鸽传书。
江南确实有一队披甲之士正快马加鞭往颍川赶来,想来应该是那萧峥。”
男子眯起眼,将字条揉碎在掌心。
“就看萧峥护不护得住晏十三了。”
距离皇帝宣布设立舟楫司只剩半月光景。
朝堂上下都心知肚明,若再无变数,这造船大权,怕是真要落在宋家手里了。
山居第四日,商先生带了几个学生回来。
暮色初临,凉亭内茶香袅袅,几位年轻学子就海贸一事争得面红耳赤。
陆朝斜倚在水潭边的青石上,手中钓竿纹丝不动,听得有滋有味。
“先生,学生以为海贸当立铁律,严以关税,既可充盈国库,又能管控海上往来。”
坐在角落的蓝衫书生开口道。
“燕兄有所不知,如今商户若要购买船只出海,就得入宋家的商队,那比关税还要严苛三分,刨去关税和商队的克扣,怕是赚不到多少银子,这商路迟早要断!”
亭中忽然安静下来,商先生捋须轻笑:“哦?那依你之见,朝廷该如何应对?”
“当效仿夙朝李公之法!
学生细查过典籍,大型海船必须由官办船坞督造,商贾凭引购买,再派水师战船巡航商道!”
……
陆朝的钓线突然绷紧,他却不急着收竿,反而松了松线轮,任那鱼儿拖着银线往深水处钻去。
待凉亭声音消散后,陆朝起竿收线。
“不愧是二老看中的好苗子,的确不错。”
慕容贠眉目沉静,低声道。
“是个灵醒苗子,眼下还守着几分书生意气。
明年便能下场,老夫就提这么一嘴,你们不用太放在心上,往后造化,就看他们自已了。”
说罢,看了看陆朝脚边的竹篓,又打趣道。
“怎么,这是来钓鱼还是来喂鱼,饵料一点不剩,鱼鳞都没看见一片。”
陆朝拎起竹篓晃了晃,眼底却掠过一丝笑意。
“待来日养肥了,好给师父炖一盅鱼汤补补身子。”
到底师徒几年,此话一出,慕容贠便知晓陆朝准备要走了,不禁长叹一声。
“你自幼体弱,朝中事务再要紧,也终归比不得自已的身子骨重要。
若是那船实在造不成。。。。。老夫这把老骨头,总归还能再撑些时日。”
陆朝唇角微抿,眼中却漾起一抹坚定的笑意。
“怎敢劳动师父出山?您且安心将养,静候徒儿佳音便是。
待得东风起时,还望师父来为这新船开锚,让天上祖师爷好好瞧瞧徒子徒孙们的威风。”
慕容贠哼了一声,袖袍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好大的口气,怕不是要捅破了天去。”
夕阳下,师徒一前一后,背影被夕阳拉得悠长。
这一夜,宋家众人坐立难安,彻夜难眠。
陆朝倒是睡得格外的香甜。
天光微熹时分,山门外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观复山的寂静。
一队玄甲将士策马而至。
为首之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