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浅肆前脚刚离开,伯懿后脚就到了。
听闻她已入宫,眉头立刻拧成了结。
虞安宁将小鸟捧给他看:“伯懿哥哥可有办法救救这只小鸟?“
伯懿伸手轻触鸟喙,指节上的薄茧与坚硬的喙相触,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声音低沉,“办法有,但喂法不同,救法也不同。”
阳光透过枯树枝照在他侧脸,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米粒和虫子。”
一只笼中雀,抑或一只穿云鸟。
虞安宁咬着下唇想了想:“我不知道。这样替它选不好。”她突然眼睛一亮,“不如我都找来,让小鸟自己选?”随即又犹豫起来,“可若它贪懒选了米粒,日后丧失捕虫能力,后悔了怎么办?”
伯懿取来细布条,动作娴熟地为小鸟固定翅膀,“它的选择,它应当能承受结果。”他系紧最后一个结,“若你真没想好,就在它脚上系根长绳,能飞起来就行。等伤好了,解开长绳,让它自己选。”
说完,他望向窗外阴沉的天色:“郡主今日可有空?能否带我进宫一趟?”
虞安宁面露揶揄:“你是为了玉姐姐吧?担心她?”
伯懿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沿,节奏凌乱:“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大明宫。”
那座深宫,能吃人。
虞安宁想到了祖母和娘亲,不知该如何接话,只低头抚摸小鸟的羽毛:“我来找玉姐姐问用药一事,舅爷爷的病耽误不得,等我将药的事情解决了,就带你进宫去找玉姐姐,咱们俩做她的左右护法,护着她!”
伯懿:“那好,我就在宫门口等你。”
玉浅肆踏入清宁殿时,殿内沉水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娘娘,”玉浅肆端正一礼,直截了当道:“臣想去太医院查阅些旧档。”
皇后抬手示意宫人退下,鎏金护甲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待殿门合上,她从案几下的暗格取出一个锦盒:“上次,本宫整理采买名单时,现了一位十年前刚入宫不久的老宫人,名唤秋宜。我想着或许能帮到你,就找了来。”
玉浅肆接过锦盒,指尖触到盒面上精致的缠枝纹。她并未抱太大希望——当年的知情人要么被放出宫去,要么早已化作黄土。但皇后这番心意,她仍是郑重道谢:“娘娘费心了。”
皇后轻击玉掌,三声脆响在殿内回荡。
不多时,一位佝偻的老宫女缓步而入。她走路时左脚微跛,粗布鞋底摩擦着金砖地面,出沙沙的声响。
“这位是玉大人,她要问你一些问题,你如实回答。”皇后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你所求的出宫颐养,本宫可以替你安排。”
玉浅肆抬眼打量,忽觉这老宫女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玉浅肆忖了片刻,计已上心头,她起身向郑皇后行了一礼:“多谢娘娘好意,看这位嬷嬷年岁不大,十年前也是刚进宫没多久,想必也不记得什么了。”
郑皇后微微挑眉,突然明白了玉浅肆言下之意,“也有些道理,是本宫思虑不周了。”
秋宜听闻,有些着急,顾不得殿前失仪,跪倒在地,一股脑道:“奴婢看着年轻,可也已经三十多岁了。当年虽然入宫不久,但奴婢自小就聪明,爹娘邻居都是有目共睹的。奴婢记得,记得的。”
玉浅肆听她所言,微微凝眉,转身望向她。
“十年前十年前”她想了想,笃定道:“奴婢记得,十年前,宫外的事奴婢说不准,但宫内的大事小事,奴婢都知晓的。”
“那你说说,当年祈福殿第三重宫殿里都住着谁?”
秋宜闻言,松了一口气,十分自信:“第三重宫殿里有十六人,除了资历最老的,是有如今依旧住在寿康殿内的宁庙的曹太妃,还有明德皇后、明悼皇后,以及如今也住在寿康殿的顺庙的商太妃。除此之外,都是些世家的小姐。”
“宁庙?”先帝的庙号应该是“顺”,何来的宁庙太妃。
郑皇后解释道:“玉大人有所不知,圣人的皇祖庙号为‘宁’,的确,如今寿康宫还住着两位宁庙的太妃娘娘。”
玉浅肆想起来了,好像在太液池远远见过一面。
“嬷嬷知道得这般详尽,”玉浅肆重新坐下来,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的热气观察对方神色,“当年是伺候哪位主子的?”
秋宜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目光扫过对方的手——虽然脸上有些老态,但那双手却白皙细腻,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连一根倒刺都没有。
这双手,倒不像是做糙活儿的。
“老奴没福分进祈福殿,”她嗓音沙哑,“不过与商太妃身边的春桃交好,常听她说些宫中宫中之事。”
“什么事?”
听到玉浅肆如此问,秋宜不敢再多言,偷偷瞥向郑皇后。
郑皇后端坐于案后,带着温和的笑意:“本宫刚来京城不久,对大明宫不甚熟悉,也有些好奇,当年的宫中往事。你尽管大胆说来,本宫权当是趣事消遣,恕你无罪。”
秋宜这才迟疑着说:“听闻当年祈福殿修葺时间紧张,并未做到尽善尽美。总是有些怪事。比如佛像里会流出血泪,半夜还有白衣女鬼飘过廊下”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恐惧。
只是这恐惧,不知是对眼前的大明宫的女主人,还是对那些陈年往事。
郑皇后的笑容依旧未变,似庙堂里的菩萨一般,声音却还是带了些压迫:“放肆!此等妖言,怎可在宫中乱传!”
秋宜连连跪地求饶:“娘娘恕罪,奴婢什么都没有往外说过,是当年,当年春桃告诉奴婢的奴婢知晓宫中不得妄言,除了皇后娘娘和这位大人,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玉浅肆指腹摩挲着茶盏边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的宫女。殿外忽然刮过一阵穿堂风,吹得烛火摇曳,在宫女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佛像滴血泪,白衣女鬼四处游荡,这种事情是再简单不过的把戏。
郑皇后并未有丝毫骇然之色,想必也知晓,这不过是制造恐慌的手段罢了。
只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知情人,有些意思。
喜欢御前女提刑请大家收藏:dududu御前女提刑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