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思思一愣,没想到是这种回答。
她一直以来,身边有常瑶、有碧草、有维桑、有端午……有好多好多人,大家都以为她身边总是热闹的,可她其实也觉得孤独。
就算她常常忘记自己是穿越者的身分,可有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比如这次跳下地洞,她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勇敢,她也会害怕,但为了保护常瑶他们身分不被曝光,阻止靳尹下狠手,她只能出此下策。
但他却看出来了,让她有种被人看穿剖白的既视感,有些难堪,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现在回想起来,她给季紓的时间太少了,她只是习惯他的存在,却没有去深思他的感受。
她觉得,她有些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了。
起了夜风,绕过窗户往里吹来,拂起层层叠叠的帐幔,将夜幕中的灯光与人影显得格外温暖。
凌思思垂着眼,半晌,才低声道:「我……」
「还饿不饿?」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把她的声音淹没。
凌思思抬眼,季紓却已经先侧过头去,彷彿方才一瞬的温情,仅是一场短暂的幻梦,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里头裹着几张金黄的麵饼,闻着很是香甜。
「你着了凉,又睡了许久,不能沾荤腥,我就给你带了红糖饼。」
那饼是预先切过的,季紓拿起一片递给她。
「还是热的啊。」凌思思眨着眼看他,「你自己做的?」
「我不会做饭。」
「但你做的梅子烧鸡就很好吃。」说到青石村时,季紓给她做过的菜式,凌思思莫名就有了点饿意,「说真的,你那么有做菜的天赋,真不考虑改行做厨子啊?」
她还惦记着这件事呢。
季紓有些哭笑不得,「我若是做了厨子,谁请我呢?」
「我养你啊!」凌思思语出惊人,「你要是改行做厨子了,我第一个支持你!到时候,你负责做菜,我可以给你提供点资金,赚了钱我们就三七分成,我七你三,毕竟我的主意嘛……」
她啃着红糖饼,就这样与季紓聊着天。
她脑袋里似乎永远都装着些奇思怪想,偏她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还能给她说得煞有其事,季紓偏头听着她说,偶尔回应几句,瞧着她生动富有朝气的神情,莫名的可爱。
晚风轻拂,她在说,他便听,彷彿只是民间最寻常的一家人,坐在院里,间话家常。
夜色渐深,凌思思咬着最后一块红糖饼,问:「你吃不吃?不吃我可吃完了喔。」
季紓看着她手上那块已咬了一口的饼,「你已经咬了。」
「才一口。你要吃的话,我分一半给你啊。」
她动手要把剩下的红糖饼剥开,季紓阻止她:「我不吃。」
他这般举动,让凌思思不由得弯了弯唇。
季紓平日最是恪守礼法,谨记法度,虽然外貌看着温润,实则疏离感太重,从不轻易表露情感,让人总摸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可他今夜实在反常,她知道他在生气,于是多番试探,总算有些明白他在气什么。
他气她行事衝动,让自己置身险境;气她行动之前,没有先告知他,让他最后一个知道,还碰见了那样惊险的场景……
他在心疼自己。
而她后知后觉,没有发现他的情感。
季紓再聪慧,可他隐藏真实的自己那么多年,从来只有他一个人孤军奋战,内心深处对待情感总有些不安全感,何况他们两人之间,还横亙着两个不同的世界与立场。
他在怕,她又何尝不是?
季紓抿了抿唇,阻止太过明显,显得欲盖弥彰,让他有些无措。
凌思思看着他笑,眼尾上扬着,嗓音软软糯糯地道:「这饼都让我吃了,我就是咬一小口,你都往这饼看了好几眼,想吃就说想吃,还不好意思承认。」
季紓对上她的目光,面色寧静如月光下止息的海平面,清晰倒映出她娇俏的面容。
双颊圆圆地鼓了起来,凌思思在他的目光下,很快将饼塞完了,神色无辜地迎着他的打量,无声表示自己方才已经问他了,是他自己不要,可不能事后反悔跟她抢啊。
季紓看着她鼓起的双颊,像是偷食的仓鼠,眼里掠过笑意。
「你看什么呀?是不是想偷抢,我才没那么傻呢。」
「没要抢你的饼。」
季紓看着她脸上得逞的笑容,目光在她脸上,如蜻蜓点水般,很快又移开。
他没骗她,他确实没要抢她的饼。
然而,也只有他知道,后面没说出口的那句话--
他是想抢,就在刚才,有股衝动想俯身凑近,去抢她唇边的最后一口,亲自吻去那隐密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