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野已经下到了三层,准备回到房间处理今天的文件,估算着开啓设备需要的时间说:“行,一分钟。”
陆吾问:“我认为,你刚才如果告白,成功的概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可你不仅没有说明心意,反而用亲人劝阻郁双,这是为什麽?”
“不然呢?”陆见野说,“我说喜欢他,他同意。我们在一起,然後最多两年,再来一场生离死别?没意义。”
陆吾道:“如果凡事都以结果来说,你对抗虫族也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无论人类还是虫族,一切的一切,放在漫长的时光长河里,都将没有意义。”
“我记着博物馆门口的转经筒下边,刻了一首诗,说的是‘第一最好是不相见,如此便可不至相恋。第二最好是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用相思。’”陆见野说,“小时候我觉着挺矫情,这几天想起来,才觉得有点意思。”
陆吾的代码飞速运转,却在解读上遇到困难:“AI不擅长作诗和读诗。”
“那就直接说结论。”陆见野说,“碰上一个时空旅客,恰好聊得来,那就一起走一段;但也得及时止损,别闹到这首诗的份上,大家都难受。”
陆吾缓缓说:“抱歉,我还是不太能理解。”
“也用不着理解。”陆见野说,“你一个AI,管这麽多呢?”
陆吾说:“不是这样的。我需要为你计算最优解,这是职责所在,老大,我认为你应该告白,郁双有一定的概率留下,你也有一定的概率和他一起去另一个时空。”
陆见野打开自己的房门,坐在设备前,好像听见了什麽天方夜谭,闷闷笑了起来:“陆吾,那你算一算,郁双抛弃他的家人,後悔的概率是多少?”
他说,“我认为,是无限接近百分之一百。”
陆吾闪着灯光。
陆见野说:“我也没有离开的可能。这一战成功,人类反攻地球再重建,我得在这监工;要是失败,那就更糟糕了,我得给全人类殿後。陆吾,我比你更想有个好的结果,可惜实在挺难,不如算了。”
陆吾安安静静地闪烁着,看着陆见野深吸一口气,仿佛将所有的不甘和无奈都压了下去,打开设备。
他问:“是否需要我进行计算,你和郁双在现情况下,後悔的概率分别是多少?”
陆见野有条不紊地打开今日待阅文件,半天才说:“不用了。”
郁双坐在会议室里,直到楼层的大门轰然关上,再听不见匆匆忙忙的脚步,他忽然趴在了桌子上。
片刻後,他小声问:“陆吾?”
墙角的摄像头像是忽然通了电,闪烁两下,然後出了声:“我在。”
郁双爬起来问:“你刚刚在哪?”
“呃,”陆吾像是有些犯难,“这很难找到一个你能接受的解释,如果我说,我只是在恪尽职守地工作,你一定不会相信。”
郁双颓然趴回桌子上:“哦,你在偷听。”
陆吾表示清白:“我已经将涉及隐私的部分进行了删除!”
“哦。”郁双看起来更糟心了,“删了……那算了,你继续工作吧。”
“我只是删除了存储文件,以免泄露你们的个人隐私。除此以外,还有缓存。”陆吾说,“和人类的记忆一样,刚刚发生的事,还没有被遗忘。”
郁双又爬了起来,思索着说:“我……继续给你讲讲我朋友和他老板的故事?”
陆吾说:“愿闻其详。”
“老板和我朋友隐晦地告白了。”郁双说,“说什麽他的钱随便花之类的,还让我朋友在他面前随意点。但是吧,我朋友想回应的时候,老板却委婉地提醒,又说他俩其实不合适。”
他扣着桌子角,“老板说的很对,他们就是不合适。尤其是我朋友这个情况,他是要回老家的,不可能在老板的城市工作太久。”
“爱而不得。”陆吾说,“听起来是个悲伤的故事。”
“那可真是太悲伤了!”郁双说,“我现在……特别纠结。陆吾,我是必须要回家的。”
陆吾安慰道:“有一句古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与其现在分外纠结,不如等到——”
陆吾的话说一半,会议室内的灯光忽然剧烈闪烁起来,过了几秒钟的时间,正前方的红色警报灯长亮,基站内随之回响起巨大的警报声:“基站即将遭遇虫族!注意!检测到巨虫在基站三公里内,请备战!”
“基站即将遭遇虫族,请备战。”
郁双一下子站了起来,却同时遭遇了巨大的颠簸;幸而摄像头旁边伸出一只机械手臂,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衣领,迅速将他拎了起来。
“去二楼。”陆吾提醒,“出门走楼梯,我和你一起——小心!”
陆吾话音刚落,郁双下意识抓住了桌子边缘,基站随即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
摇晃即将平稳时,陆吾高喝一声:“跑!!!”
郁双主打一个听劝,拔腿飞奔而去直奔楼梯口;下到二楼时,他差点跑过了头,陆吾百忙之中吼:“到了!”
郁双赶紧推开楼层的大门,只见大家都已经站在起飞准备大厅内,舰艇停放仓库的安全门卷起,所有机甲都做好了起飞准备。
陆见野站在门口的楼梯上,看见郁双来了,微微松了口气,向他招招手。
郁双小跑过去,馀光瞥见珍妮的手边,正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摞笼子,里边装着好几只鹦鹉。
珍妮半蹲着,从笼子里抓出一只来,检查小鸟的尾羽断裂处,不无心痛地说:“乖,再长出来就好了。”
郁双站到陆见野身边,小声问:“你们每一次作战,都要带这麽多小动物?”
又话题开了个头,两人间的尴尬烟消云散,陆见野回答:“不是,基站受到威胁才带着。别这麽惊讶,也不是什麽费力的事。笼子的底座搭载了陆吾的一部分程序,出问题的时候,直接就运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