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掌心里黏糊糊的药膏黏在谢玉书的衣袖上,谢玉书下意识厌恶抽手,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划破了他的水泡,抽出来果然袖子上全是绿的膏药和红的血。
她皱眉瞪宋玠,想提醒他隔着衣袖也不行,就看见他比口型不出声的说:“加两千两。”
两千两,人民币一百多万,那隔着衣袖握握手指也不是不行。
谢玉书松开眉头,抖了抖宽广的衣袖,将盖在衣袖下的手掌伸到了他眼前。
宋玠愣了愣,没想到她会把手伸给他,好一副见钱“变脸”,收放自如的演技。
青色的道服袍袖坠在他膝上,昏暗的帐内她那张脸越不清晰越像嘉宁,他下意识抬起手慢慢去握她的手指……
却被她轻轻打了开。
她无奈地从袍袖下伸手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指了指他的掌心,比口型说:“我要给你止血,你在想什么?”
宋玠反应过来,脸被掌掴一样涨热起来,是啊,他在想什么?那是谢玉书,是收了钱才肯留下来的谢玉书,怎么她伸伸手他就昏头昏脑地想握上去?
她像是故意弄痛他,用力擦他破掉的水泡。
宋玠痛得抽了一口冷气。
她抬头望他,眉心蹙着,抱怨似得比口型说:“知道痛,就要小心一点。”
宋玠压着冰冷的胸口,凝视着那双眼、那张脸想:或许也只有他这样人人厌弃的半死鬼,才会把怪责、抱怨当成关心。
而她又把“关心”演得那么像。
她侧过身去拿烫伤膏,带起风拂动了藏青的床帐。
※
竹帘外。
萧祯听见宋玠“嘶”的抽气声,诧异的抬起眼朝竹帘内瞧了瞧,只能瞧见微弱的烛光。
可他闻到一种很奇特的香气,像是檀香中混杂着脂粉的香气,这种脂粉香出现在宋玠府邸太奇怪了。
满朝文武几乎都知道宋玠此人有痼疾在身,从不近女色,府中连个丫鬟也没有,从上到下的奴仆全是男人,只有他那只叫盘盘的獒犬是雌性。
这样的宋玠房中怎么会突然出现脂粉香?还是在深夜?
“父皇半个时辰前服用了玄真道长新炼制的丹药。”萧祯不动声色地继续说:“两刻钟前又突然传了太医入宫,他今夜独自在福宁殿,连服侍的宫人也不许踏入,一直到我离宫前福宁殿都没有传出什么风声,我猜测是不是父皇服食丹药后出了什么岔子?”
房间内又传出宋玠倒抽冷气的声音,像是痛的狠了,紧接着他止不住的闷咳起来。
床帐抖动,非常清晰地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在抚摸?谁在抚摸宋玠?
萧祯扫了一眼竹帘前站着的苍术,苍术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紧张的奔进屋中看宋玠。
能解释的原因只有:屋中,宋玠帐内照顾他的人是让苍术也信任的人。
太奇怪了,宋玠根本没有信任的人,他连太医院也不信任,每次生病只从他长大的道观里请那个老道士来替他诊治。
这几年的时间,萧祯甚至没有查清他到底是什么痼疾。
更奇怪的是,宋玠的急咳竟在那抚摸声中渐渐停了住。
然后萧祯听见宋玠哑声说:“知道了,我自会派人去查看,你不要轻举妄动。”
寂静的月色下,萧祯恨不能将屋中的每个细微声音听清楚,他隐隐约约听见宋玠的说话声中有人在轻轻“吹气”?
像是有人在吹拂什么东西。
到底是谁在宋玠的床帐中?女人吗?宋玠居然有信任的女人?他难道不是不举?
萧祯还想再听清楚些,宋玠已不耐烦地又说:“回宫去吧,待在你宫中等我吩咐,别让人发现你深夜离宫来我府上。”
宋玠今夜似乎格外没有耐心。
苍术也直接对他说:“四皇子,属下送您出府。”
屋里藏了谁这么怕他发现?
萧祯应了一声,垂着眼温顺的说了一句:“宋相国多保重身体。”
很配合地转身离开,在路过侧窗时,萧祯抬眼扫见屋内的藏青床帐下的一截道袍垂在地上,道袍内是一双窄窄的脚,脚上穿着一双绣玉梅花的鞋子,那双脚一只悬空,像是那人侧身坐在床榻上,谁能与宋玠这么亲密……
“四皇子请。”苍术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目光冰冷地请他出府。
萧祯收回目光笑着随他出府。
他上了马车离开相国府那条街,才开口叫侍从停车,低声吩咐说:“你去相国府后门盯着。”
他到底要看看,宋玠藏了什么人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