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看清这通电话打来的具体时间,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在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里,屏幕上的三个字却微微亮起来——他按了回拨。
脸上湿湿滑下一条水痕,视线清晰了,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麽,手指又按到了挂断键。
“抱歉,您拨打的电话忙线中——”
不等他挂断,电话里先传出忙音。
继母带着弟弟在看电视,电视里的主持人保持一贯的笑容。
“接下来插播一则特别新闻。恒云集团历史首次召开不信任会议,董事会投票决定现任总裁是否卸任……”
“此消息一出,恒云股票持续走跌……”
电视上,霍遥山微笑的脸一闪而过,似乎游刃有馀应付记者。
有时候世事就是这麽巧合,霍遥山打来电话时,他没能接通;等他回拨,霍遥山也接不到。
林在云慢慢收起行动电话,从楼梯上站起身。
他很快无暇它顾,G市两个项目被无限期搁置,直接导致集团前期投入的资金打了水漂。
给相关人员打过几次电话,都劝他等,调查结果一时间下不来,项目还要重新评估。
态度客气又理智,很讲道理。
说来说去,就是拖着不能动工。
再硬着头皮催问,便打不通电话了。
他处处找人,处处碰壁,仿佛又回到了父亲刚昏迷的时候。
一拨打啓民刘经理的电话,谈起拆借延期,对面又是推诿的口气。
“小林总,你贵人不食烟火,不知道现在人间的疾苦,市场萧条得很,啓民也是靠一点点微薄的利息活。要是同意了林氏集团的拆借延期,别的企业肯定要闹的啊。”
林在云被说得面红耳热,好在他脸皮再薄,也在霍遥山这个厚脸皮的老师身上学到三分,说道:
“G市受阻是暂时的,刘经理,啓民要是肯伸出援手,林氏集团没齿难忘。”
刘经理支支吾吾推脱两句,打着哈哈说:“小林总,我们啓民从来不会推脱责任,但凡能延期,伯伯我肯定不会拒绝你。可市场形势不好啊。
何况,新闻里面都说,小林总和弘光集团有旧。如今放着陶总这金佛不拜,舍近求远,又是何苦呢?”
林在云听出他的试探,微微咬牙道:“刘伯伯,林氏集团一定不会和弘光有任何合作。危机只是一时……”
刘经理便敷衍:“小林总不要着急,再问问别的债券公司和信托,总有办法解决的嘛。”
再去问其他银行,每一个都表示坏账多丶经济困难丶放贷有压力,拿着林氏集团之前的负债风险委婉拒绝。
还好之前别的项目的现金流收回了很多,林氏集团短时间内还能维持。
他每天关注股市的消息和恒云的情况,没有喘息的时刻,王经理见了他就说:“林总,你也该多休息。”
林在云坐年前航班抵达G市,洽谈了两回,结果不尽如人意。
一个人走过来,喊道:“林总。”
原来是恒云的秘书。这些天恒云表现得很低调,据说是董事会投票出了平票,正在表决二次投票。
平票都叫人意外。
这些年霍遥山在恒云实属独裁统治,却想不到高层的老部将们,和他离心离德。
林在云目光往他後面那辆车瞥了眼,便知道里面坐的是谁,抿了抿唇,胡乱点头。
秘书道:“林总怎麽在这儿?刚才车上看到,我都没有认出来。总……别人提醒,我才发现是您。瘦了好多,工作忙吗?”
他们其实就那麽短短几天相处,他却说得和气,半点不提商业上的事,好像完全是朋友寒暄。
林在云这些天听多了人情冷暖,乍然碰到这样关切,微微动容,但也不好多说公事。
“还好,集团的事没多少要我操心,都是叔叔伯伯在做。”
秘书温和点点头,受人所托又叮嘱:“要是有什麽困难,大可以联络恒云总裁办公室。毕竟是兄弟企业,理应守望互助。”
林在云心道恒云的办公室电话哪里打得通,永远都在占线。
前段时间,恒云的互联网社群项目组集体辞职的事,直接见报。
股价在跌,恒云办公室的电话一直忙线。恒云集团大楼外,一堆记者都围在外面,不管谁出来,都会被他们一通盘问。
听说他们的保全部门拦了几次,差点动起了手,风雨欲来,剑拔弩张。
正因为知道霍遥山恐怕忙得很,他干脆没有找过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