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今天。
一路上人声鼎沸,突然有人喊:“抢劫!”
与此同时,一个人扑了过去,顺手扯掉旁边人的百达翡丽手表,往巷子里钻。
被抢手表的人追进巷子,後面的人大叫:“哎!追什麽,报警啊!”
巷子中,霍遥山死死按住那人,试图从对方紧攥的手里抢回手表。
终于,那个抢劫犯卸力,他立刻松手,去抓掉下去的手表。
一下子没能抓住,却听到刺啦的一声,折叠刀刺进肉里的声音。
——是十年前他没有拉住他吗,怎麽这把刀还是见了血?
电话一直在响,他的视线时而黑时而模糊,听到後面尖叫一片,喊着什麽“死人了”。
死……这个字眼让他心头一跳,几乎是一瞬间视线都清楚了,恢复了力气,去抓住摔在地上的手表。
抓住了。
鲜血一滴滴掉在表盘上修复的红宝石上,将指针模糊。
电话终于自动挂断,转为“滴”的一声“已为您储存留言”。
剧烈的痛楚终于後知後觉涌上来。这一次原来是被捅了刀,血染红整个衣襟。原来只是这样,左胸腔的痛苦,是因为伤口还没愈合。
等到春暖花开,伤口好转,这痛楚就不会翻翻覆覆。
山地别墅外,沈阿姨买了点菜放在冰箱里,等着林公子和陶总回来。
她出了门,又在山路上看到了那辆宾利。两年里,这辆车几乎每天都会来。
她担心是主人家的朋友,走过去,拍拍车窗,想说什麽,先被主驾驶的状况吓了一跳。
男人西装和衬衣内衬上全是血,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只看到两道伤口泊泊淌出鲜血,把车的内饰都打湿,血腥味扑鼻,只有在警匪片里才能看到这种亡命的场景。
沈阿姨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不知该报警还是打救护车电话。
驾驶座上的人忽然开口:“窗台上的花……”
已经好多天没有换了。沈阿姨没想到他关心的是这个,退了两步,压着胆怯,道:“以前是林公子在换……”
“以前”两个字明显让男人身体一僵,原本紧紧捂住的伤口,也微微松开。
他好半天没说话,靠着车座,那种脸色,让人觉得恐惧,好像完全失去了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东西,可是临到头还不敢相信。
穷途末路,竟然是形容此刻。他什麽话也没说,沈阿姨劝他去医院,他也只是靠在方向盘上,看着山路的尽头。
那里雪路没消,路不好走。要是有人回来,要小心脚下。
沈阿姨道:“哎,林公子和陶总去N国散心,过两天才回来。窗台上的花一直是他来换的……瞧我这记性,林公子还提醒我这几天也要记得换。”
她这才想起来,连忙又匆匆地往别墅里走。
她没有看到,说完第一句话後,宾利里,男人又勉强坐直了。
二月份,冬天的最後一个月,空气仍然那麽冷。下山的路,冷空气一直钻进窗户里。霍遥山没有关窗,他怕在暖气里睡着。
沿着导航,他开往市区。他还不能死。
但他怀疑伤口已经在好转。身体竟然有点轻快,剧烈的痛楚也减轻了,几乎没有什麽感觉。只是天太冷,手指有些僵硬。
N国。
异国他乡,陌生的医生,说着陌生的语言,急救室的灯一直亮着。
陶率心跳得很快,血也跟着流,呼吸急促,他一直在签字,手术同意书,免责同意书,病危通知书,家属签名。
心几乎快要跳出来了,但是身体却僵得像是所有器官停止运转。医生在和他说做好心理准备,或许是担心他听不懂,又做了一个摇头的动作。
他用全身的力气克制住,说了一句好,走廊里人来人往。这里有N国最好的肿瘤圣手,这里有先进的医疗环境……不,在云的病一直是在九院治疗,N国不知道他的情况,他们要回国……
陶率一瞬间脑海中无数个念头,却还是死死盯着那盏绿着的“手术中”,滴滴的仪器声音,越来越凌乱的脚步声。
绿色的“手术中”慢慢变红。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
陶率不受控制想要往前,右腿失了力,跪倒在地上,好半天,听清楚医生说:“先生,病人说想要和你说话。”
护士扶他起来,周围的光都冰冷。远远的,能听到悠长的仪器关闭的声音。
病房里,青年面色苍白,眸光却很明亮,神情安静,氧气罩上氤着白雾,挡住半张消瘦的脸。
护士替病人慢慢摘下氧气罩,就退了出去。
“阿率,再答应我一件事。”
他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病房里,清晰得有点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