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第七区的空间站,外面就围满了记者——有人泄露了他的消息。
林在云正在犹豫该怎麽从媒体的长枪短炮里脱身,书记官就从空间站里出来,冲他颔首。
“少将,我替执政官来接你,跟我来。”
那是许洵的书记官,这种时候,本该和许洵一起处理着严峻的政治形势,却被派来接他。
林在云跟了上去,看着对方紧皱的眉头,忽然道:“许洵会反吗?”
书记官猛然停住脚步,半顷,才接着往前走。
“少将,不会的。”
林在云无从判断这是不是实话,他也明白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便不再开口。
书记官送他到了执政官的一处私邸,许洵抱着一条小狗,在金漆托盘似的花园里等他。
见他来了,许洵放下小狗,轻轻抱住他,温和道:“散心去了?没被外面的风波影响吧?”
“……你不必提醒我去看那些东西,”他低声说:“我都知道了。”
第七区已经黄昏,橙红的残阳光线照着许洵英俊的脸,令他脸上的诧异分外真实:“什麽?”
林在云仰脸,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眸,分不清他是否有一丝真心:“没什麽……我是说,我回来了。”
许洵慢慢抱紧了他。
有本书里说,男主在烟雾蒙蒙的码头接女主,远远的,看到女主像一只绿色玻璃药瓶。
年少时读这篇,只觉得一句情话而已。
如今,林在云才明白,一个人一生经历过那麽多困顿,到了某个时刻,一定也需要一个停靠的港湾,需要有人理解他。
许洵或许不爱他,但是那又怎麽样呢,他是他合法的伴侣。这种时候,许洵就在人生的风雨港口,一只长腿的绿色玻璃药瓶冲他来了,许洵至少该怜悯他有情有义。
林在云任凭对方的指间插进他的头发,顺着发丝,轻轻拍他的脊背,就像安抚受惊的孩子。
许洵说:“只是一些谣言。你一切照常就好,看马赛,设模拟赛,或者去买些珠宝……”
他低下头,望着林在云,笑了下:“你看起来越不受影响,越光鲜亮丽,舆论才越信任我。对不对?别丧着脸,让别人以为,我明天就要上断头台。”
林在云闷闷说:“我怕和你一起死了。”
许洵被他逗笑了,俊美的脸在夕阳里,眼睫都染上残阳的橙红。
“如果陛下真的要政治清算,”执政官摘下黑色军帽,轻轻戴在他雪白的短发上,“我愿赌服输。到那时,我会让人送你回中央星。”
林在云的表情僵住,许洵却仿佛没有发现,温柔道:“至少你要活下来。”
林在云勉强弯了弯唇角。
祁醒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里——“他会让你回中央星!”
许洵低低的声音仿佛在诱导着什麽:“第七区的媒体对你一直有偏见,我一直担心你在这里不快乐。小云,如果我真的出了事,我希望你能回到中央星。在那里……”
在那里万衆瞩目地死去,成为皇帝陛下政治迫害执政官的铁证。
“在那里,幸福地过完你的一生。”
林在云道:“你想的真周到。”
“我只希望你安然无恙。”许洵说。
“你的打算要落空了,”林在云说:“我没打算走,也不打算回中央星。我会履行执政官伴侣的义务,留在第七区,直到最後一刻。”
许洵什麽也没说,只是垂下眼,吻了下他的头发,像听到了孩子不懂事的赌气话,不置可否。
“你不问我为什麽消失了这麽多天吗?”
许洵静静笑了笑:“你不是去散心吗?”
林在云也淡淡笑笑,小狗咬着他的裤腿,祈求他的抚摸,他却只是和小狗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珠,瞪得凶凶的,让眼泪不要太轻易地冒出来。
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