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前,白沉也这样哈欠连天守着他到天亮,怕一个没看住,他又不知道想出什麽新奇找死的点子。斗智斗勇,白沉渐渐也有了经验,也能睡个好觉。
有时候,林在云半夜睡醒,视线还没清晰,迷迷糊糊看到白沉,又起了困意,继续睡到天亮。
那时睡在一起,心思倒很无邪。林在云当时意志消沉,当然不想风花雪月。白沉更是把他当小孩子当弟弟,没任何歪心思。
现在境况不同。
几乎同时,林在云和白沉都有了些微妙念头。
白沉拿冷水洗了把脸,心道出生啊,他怎麽可以有这种龌龊的联想。
林在云很坦然,见白沉出来,便问:“你要补觉吗?”
白沉说:“陪你回来吧。”
三天工作很快结束。
走前,又下了大雨。白沉和林在云去照相点拍了照片留念。
等师傅冲洗时,林在云趴在桌台上,目不转睛看屋里的电视机。白沉目不转睛看他。
白沉来时喝了点酒,雨天路滑,是叫另一个手下开的车,人和车都在等着,不必催促,两人都知道又要分别。
照相店里很昏暗,点着一盏煤油灯,不知道是外面雨天乌云黑,还是真的已近黄昏。
寂静的空气里,谁都没率先开口。一张张照片冲洗出来,唰唰的声响中,林在云低声说:“你帮过我,情理上说,我也该回报你。”
白沉坐在靠近店门外的座位,点了烟,烟雾沉沉笼着脸,看不清表情,“那就争取长命百岁,好好报答我。”
林在云道:“我没有开玩笑。”
白沉笑笑:“我也没有啊,不然你想怎麽回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好不好?”
他语调轻松,是真的没有当回事,林在云不想理他,借着煤油灯的光亮,看桌上冲出来的几张照片。
白沉道:“走前还生气,老是生气容易生病。”
“你想得美,谁为你生气,”林在云道:“我真是想不通,当初怎麽就跟你走了,平白欠你人情。”
白沉笑眯眯说:“说明你慧眼识炬,知道我不是坏人。”
没有见过这麽自卖自夸的人,林在云捂住耳朵,说:“是我当时昏了头。”
照片全都洗了出来,师傅替他们装好,递给林在云。白沉替他提着设备包,准备送他出门上车。
外面雨下得淅淅沥沥,一道没声的闪电骤亮,一下子映亮他的眉眼,他垂着眼睫,没头没尾说:“也不是不行。”
白沉没听明白:“什麽行不行,走了,我送你。”
林在云不理他了,拿过设备包上了车。
坐在回程飞机上,林在云检查包里的东西,翻到多了本笔记本。
没名字,但翻开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本子。
第一页就画着一个Q版小人呼呼大睡压着人袖子不让人走,看神态,明显画的是林在云。旁边还写小字:“粘人精。”
林在云看一页都要气死了,再往下翻是万万不能。
一想到白沉竟如此小心眼,只不过一夜没睡,都要斤斤计较特意记下来,林在云後悔不叠,深悔走前还说什麽报答。
偏偏飞机一落地,白沉忽然回过味来,立刻打来电话。
“什麽也不是不行?以身相许吗?你要是有这个意向,我可以考虑考虑。”
林在云道:“你想多了,不要脸。”
白沉也估计是自己想多了,但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还是笑笑说:“怎麽这样,电视里还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我两次救命之恩,怎麽想都……”
“还有一句话是无以为报,所以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林在云道:“你等来生吧!”
“这不好吧,”白沉犹豫,“连来生也要相许吗?我还没想过这方面……”
林在云挂了电话。
白沉也就随口一说,他并不真的打算求图回报,也不真的打算要林在云许不许今生。
少年人生那麽长,太早太早确定了心意的话,就少了太多可能性。
白沉情知,他自己未必没有那方面的情愫,但林在云有他的人生,用什麽报答来框住他爱的可能,也实在没有风度。
长夜风雨可以共渡,但黎明後,他的坦途人生,不一定非要同行。
白沉坐了回去。
他可以等,等到林在云见过人生千百种精彩,确认过心意,也不算迟。
*
另一边,下了机场,林在云仍纳闷。
明明好感度显示很正常,怎麽这个人一点歪心思也没有?难道真的是兄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