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国瑞看着妻子痛苦挣扎的样子,心猛地一沉,脸色彻底灰败下来。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有浑浊的泪光闪动。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妻子冰凉的手背上,接过了那个重若千斤的接力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挤出来,粗哑低沉:“知秋……你奶奶她……”
他顿住了,巨大的悲痛让他哽咽。
叶知秋脸上那点因幻想而起的红晕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预感到了什麽,握着筷子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紧紧地盯着父亲哆嗦的嘴唇。
“……奶奶她……前段时间……已经……过世了。”叶国瑞终于说完,低下头,肩膀塌陷下去。
“啪嗒。”叶知秋手中的筷子掉落在桌面上,滚了两圈停下。
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所有的声音。
他像被一盆彻骨的冰水从头淋到脚,血液都冻僵了。
叶知秋没有未来了,他的天已经塌了。
他像个生锈的木偶,头颅仿佛重达千斤,一寸一寸,极其缓慢地擡起来,看向父亲,又转向母亲,眼睛里是空的,盛满了巨大的茫然和不肯相信。
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爷爷走时…奶奶还在……
奶奶说好了要看我拿录取通知书的……怎麽可能……
空气凝固了十几秒。
“知秋…我们…”
“爸妈,我回房间了”
房门在身後“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父母痛楚的眼神。
黑暗瞬间包裹了他。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慢慢滑坐到地上。脸上干干的,没有眼泪,胸腔里却像塞满了滚烫的铁块,每一次呼吸都拉扯得生疼。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冰冷的惨白。
不知过了多久,那强行筑起的城墙才彻底溃散。
没有嚎啕,没有哭喊,只有压抑到极致的丶像受伤小兽般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
冰凉的液体终于冲破封锁,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滚烫地划过脸颊,一滴一滴砸在膝盖上,迅速洇开深色的痕迹,很快枕头上也洇开一片冰凉。
奶奶……小秋……没有奶奶了……
不知何时,他在极度的疲惫和悲伤中蜷缩着沉沉睡去。
前几天的医院:
那天下午,叶知秋正和夏语在图书馆专心预习着新学期的内容。
碰巧只有那天没有去医院看望奶奶。
在以往的几乎每一天,他都会去看望,陪伴,跟奶奶说说话。
而此刻的病房,消毒水味刺鼻,冰冷寂静。
奶奶瘦得脱形的身子陷在病床里,苍白的脸上插着氧气管,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陈俊雅和叶国瑞。
老人浑浊的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目光在他们身後搜寻了一圈,没见到那个最牵挂的身影,紧绷的神情似乎才松懈了一点点,似乎也放下了最後一点挣扎的力气。
没来也好……走了……也少些牵绊……
陈俊雅立刻扑到床边,紧紧抓住母亲枯瘦冰凉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妈……感觉怎麽样?好些没有?”
奶奶隔着氧气面罩,声音虚弱得像断线的风箱,字字艰难:“俊雅,别折腾了,人固有一死……”她缓了口气,浑浊的目光转向儿子儿媳,“……看着你们在一起这麽多年我没看错人好啊…”
她的目光又无力地转向窗外惨白的天光,一声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却充满了浓浓的眷恋和无可奈何:“……幸好小秋没来,不然,我还真舍不得走了,可惜,苍天不等人……”
说到这句“舍不得走”,陈俊雅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紧紧攥着母亲的手泣不成声:“妈!您别说了……”
一旁沉默的叶国瑞也猛地别过脸,肩膀剧烈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