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一批的大力金刚丸生産出来,他又忙着往各地发货。仿佛身体不停下,心就不会痛。
这天,送走最後一批货物,璟昭在药局刚喝口茶喘了口气,慕尚远带着一个日本男人走了进来。
他从静候区沙发起身,迎上去。
“尚远兄,这位是?”
日本人鞠躬行大礼:“你好金老板,我是伊藤翔太。”
慕尚远站在一旁,紧张地抿了抿唇,嗓音有些发干,“他……是森田先生派来的掌柜。”
“??”璟昭眉头瞬皱,“什麽意思?咱这有章邯呀?”
“我们去後面说。”
璟昭心一沉,感觉有点不太妙,让人招待伊藤,带着慕尚远去了後堂。
慕尚远愧疚地认错,“对不起璟昭,我没能守住亿安堂的那一半股。”
璟昭脸色拉了下来,“给我个解释。”
慕尚远深吸一口气,“李光宗欠下的巨款,人死债未消,森田先生逼我替他还,说当初是我出面以担保人身份和他们签的借款合同,现在李光宗没了,我这个担保人得负全责。”
他越说越可怜,“森田联手日本领事法庭,强行过户了我在日本银行抵押的房産,我的公馆和我名下齐家所有的铺子,以及收了我在亿安堂广济堂的所有分股,这些是替李光宗还的,才抵一半。用房産贷出的钱还是要还。”
慕尚远看璟昭脸色愈发难看,连忙又说:“你放心,亿安堂这间房契我赎回来了,用得是那副潇湘图。”他愧疚,“对不起,我一无所有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不怨谁,只怨自己当初糊涂相信了李光宗。”
璟昭看着这个被李光宗拖入债务深渊的可怜男人,一肚子责怪的话一时间不知道怎麽说了,慕尚远的房産抵押款和存款用在了京渤港租赁上,京渤港那四百万洋贷款有三分之一债务是股东慕尚远的,同时他还要替李光宗还那两百万英镑,也实在难为他了,他也只是个银行打工人。
璟昭感到了巨大的债务压力,他也深吸了口气,“这不能怪你。京渤港的债我替你还,李光宗的再想办法吧。”他推给慕尚远一杯茶,“没地方住就住在亿安堂吧,我再分你一股。”
一股,足够维持慕尚远富足的生活,他感动得差点落泪,“谢谢你璟昭。”
璟昭看着他,神色凝重,“这一股你可得藏好了,绝不能让日本人知道,再被收走,那亿安堂真真的就改姓森田了。”
慕尚远眸色闪了下,“明白,一定藏好。”
送走慕尚远,那个日本掌柜因债务连锁留下了,璟昭似乎开始意识到日本人的狼子野心。
这绝不仅仅是追债那麽简单,想着想着,一股寒意爬上背脊,他打了个哆嗦,日本人想干什麽?渗透亿安堂吞掉京城药材市场吗?
半月後,被债务榨干的慕尚远搬进了亿安堂,璟昭一大早开始收拾给他腾地方,带着孩子们和家当搬回了阔别已久的金府。
马车在金府门前停下,璟昭跳下车,接下两个孩子,看着熟悉的街道,李星婉指着对门,“爸爸我要回家,找爹。”
璟昭缓缓看去李府,才发现,李家已人去楼空,外国领事法庭和花旗银行的封条交叉着贴在李家的大门上,连门口那对鎏金狮子也没放过,脑门上同样贴着封条。
墙根的寒梅落尽,光秃秃的,冷风一过,吹起了无尽萧凉。
曾经烜赫一时的牢笼,这一刻璟昭才真真切切意识到,它已经覆灭。
“昭儿,快进来。”云瑛挺着个大肚子从金府出来,看到弟弟,满心欣喜。
璟昭回过神,走向姐姐。
“大姐,他们家人都去哪了?”
云瑛摇头,“李光宗下葬後没几日,一夥洋人就轰走了他们家人,主子仆人一阵风似的散了,去哪了谁知道呢。”
璟昭叹了声,拉过李星婉,“这是姑母,叫人。”
李星婉小眼神瞄着云瑛,怯生生叫了声,“姑母。”
“哎,这丫头都长这麽大了,”云瑛热泪盈眶,嗔怪璟昭,“你瞧瞧你,这麽长时间也不回来看看姐姐。”
云瑛一个寡妇怀孕,她也不敢出门,怕闲言碎语。有很久很久没见到璟昭了,她打量着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的璟昭,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思念和心疼,看得出来,她很想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