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游街白枫叶酒馆“都是男人,怎麽不……
朗朗晴空,一声声响亮的口号震奋着人心,大街小巷,人潮汹涌。学生们高举旗帜,拉着横幅,为民族的尊严呐喊,悲愤又有力量。
游行队伍经过亿安堂时,一个寸头青年眼尖地发现了柜台内穿着和服的伊藤翔太。他振臂高呼,“驱逐倭寇,还我净土!”带头就冲进店内拽出了伊藤,一把把他推到了街上。
“八嘎!得罪大日本你们通通死啦地!”伊藤气得脸红脖子粗。
两个健壮的年轻人二话不说,上前反钳住伊藤双臂,用粗麻绳一圈一圈缠绕,紧紧捆住了他手腕。
一个女学生将一块沉重的木牌挂在了他脖子上,上面三个醒目的大黑字:侵略者。壮小夥牵着绳头,像遛狗一样,把他推到队伍最前面示衆。
这时有人注意到,亿安堂门楣两侧木牌上,不知什麽时候印上的三阳公司的商标,一个小夥指着那商标喊道:“大夥看!这是披着国货皮的东洋铺子!”
此话一出,一群人涌入亿安堂,打砸声四起,柜台,药柜,被砸得稀巴烂,大力金刚丸滚了一地成了泥饼,静候区的檀木茶几被掀翻,羊皮沙发被割坏,乱糟糟一片。
“住手!亿安堂是中国药铺!你们住手!”章邯急得直跺脚,出手阻止着他们,却被人群推开摔在了地上。齐玉成如今把自己当爷了,也不来亿安堂干苦力了。小夥计们见状吓得丢了摊子躲到了後院,季全正在,机敏地从後门溜走,跑去报信了。
璟昭从金府匆匆赶来,看到店里的场景如遭雷击,他眼睛瞪得老大,心在滴血。这铺子是他殚精竭虑,日夜操劳的心血啊!就这麽被砸了!
大步跨到那带头青年面前,伸着臂阻拦,“你们干什麽!”
青年瞅见他,更是义愤填膺,指着他对衆人道:“我认得他!生孩子的前清世子!正是亿安堂老板,”他看回璟昭,“还嫌你们满清赔的不够多吗?参加日本人的舞会,和日本人做生意,汉奸卖国贼!大家抓住他!”
几个热血上头的小夥子不由分说地扑上去,掰住璟昭两只胳膊。一块同样沉重的木牌挂在了他脖子上,上面写着:卖国奸商。墨水未干,一看就是现写的。
“什麽汉奸卖国贼!你们放开我!”璟昭不服地扭动挣扎,可寡不敌衆,他同伊藤一样被麻绳捆住双腕,推到队伍前面,在震耳欲聋的声讨中游街示衆。
“你们这是非法绑架!我和三阳公司是迫不得已的商业往来,不是一夥的!”
无论璟昭怎麽解释都没人听。
“前清妖孽!卖国求荣!活该!”
“那麽大的港口给东洋鬼子使了,民族罪人!”
收集素材的记者围着他们“咔嚓咔嚓”疯狂拍照。街边围观的老百姓,被学生群激昂的气氛感染了,唾骂声不绝于耳,臭鸡蛋烂菜叶子劈头盖脸地又飞来了。
这次的比上次的还密集,砸了璟昭满身满脸。他何其无辜,眼中泛着泪委屈得想哭。
慕尚远从银行赶回,正瞧见这一幕,挥手大声叫他们:“璟昭,伊藤先生!”
伊藤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着急用日语说:“慕さん丶早く本社に连络してください!”慕先生,快去通知总部!
偏偏有学生听懂了日语,立刻大喊,“他们是一夥的,这个日本人让他去搬救兵!”
结果,毫无悬念,人群一窝蜂涌上去,把慕尚远也绑了起来,给他挂上了一个汉奸的牌子。
三人被牵着绳,粗暴地推搡着走。
璟昭额角被硬物砸中,鼓起一个红肿的大包。他快被砸蒙了,脑袋嗡嗡作响。
砰!砰!
炸耳的枪声在人群头顶爆响,人群顿时陷入混乱,惊叫声此起彼伏。璟昭被挤得东倒西歪,转看四周,慕尚远和伊藤都不见了,他心一横,趁乱就想跑,刚迈步,一头撞上那个带头青年,那青年反应很快,侧身就要抓他背後捆腕的绳子。
这时,一个蒙着面的男人风一样冲了过来,一脚踹躺了那青年,给璟昭摘掉木牌,绕到他背後迅速给他解开绳子。璟昭手腕都被粗绳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走!”男人一把拉起他,拽着他向後跑去。
手被男人温热有力的大掌包裹着,这皮肤间的触感,风带起的硝石气……璟昭仰望着男人映出面罩的轮廓,小心脏狂跳起来,这人太熟悉,像李光宗,非常像。
不不可能,他死了,季全不会骗自己。璟昭甩甩头,想把这不切实际的念头甩出去,可他越看越像,甩不出去。
“你是谁?”
男人没回答,拽着他一口气跑出老远,才冲出那庞大混乱的人潮。璟昭快累死了,呼哧呼哧地直喘,嗖地抽出手,弯下腰,双手把着膝盖,摇摇头,“跑……跑不动了……”
男人立刻蹲下,拍了拍自己宽实的肩,“上来。”
“谢谢,”璟昭喘着气,袖子擦了把脸上的脏污,“不用了……我还有事……”他直起身,摇摇晃晃要走,“呃……”突然眼前一黑,身子软了下去。
男人从他背後给了他一记手刀,把他打昏了。长臂一伸,稳稳地接住了他。
随後抱着他,消失在了旁边幽深的窄胡同里。
璟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空气中飘着股淡淡的脂粉香。他擡手摸摸额角,肿痛感还在,但脸上清清爽爽,显然是被人擦洗过了。
他掀开被子,还好穿的是自己的里衣,下床,望眼窗外,天已经黑了。
推开门,外面是个小客厅,布置着西洋家具,沿着客厅的木梯向下走,他看到了一扇透着月光的彩绘高窗。
下到一楼,是个小酒馆,安安静静的,吊顶上一盏昏黄小灯泡照着深色的木桌椅。一桌客人也没有,吧台後面,坐着一个独自饮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