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无数,她学会更加直白,不仅仅在平常,更在倾诉重要情感的时刻。
“你希望我长命百岁。”宋时沅咀嚼着话里的重点:“为什麽。”
“什麽为什麽?”夏帆哭笑不得,宋时沅今天真的有些笨拙,以往的精明全部消失:“我想你好好活着,活到一百岁,哪来的为什麽?”
宋时沅垂眼没说话。
夏帆于是坐起来,把腿盘着,聊起别的话题:“你是不是跟宋时汐和好了?”
对面人颤了颤瞳孔,答得略有迟疑:“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算什麽答案?”夏帆不满:“看她的样子,你们应该是和好了。”
宋时沅想点烟,但烟盒在外面,她忍了忍,说:“你很了解她。”
肯定句,不是疑问句,尽管修饰得完美无瑕,但夏帆听出字句中带着浅淡的酸涩。
她说实话:“她可比你会表达,也会倾诉。”
宋时汐这个人,认定之後就会进攻。
两人处理事情的方式不大一样。
比如宋时汐对外就很僞装,别人捉摸不透她的想法,但面对感情时又特别直球,确定心意到……告白,前後不超过三天。
宋时沅呢……铁血手腕,工作上的事处理得迅速且果断,不给人翻身的机会,感情却迟缓些,犹豫不决小心翼翼,认为多走一步都是错误的万劫不复。
夏帆猜她一定在许多无人的夜晚深思熟虑过,为什麽会是姜泠,为什麽是宋时汐,为什麽明明她先唾手可得却丢失良机。
这些疑问深埋在她与她与她们之间。
後来又因宋徽绫和姜泠接连离世,以及工作的复杂繁重,宋时沅没有时间和精力静下细想。
她们耽搁了很久,久到宋时沅骤然想起家主的位置需要结婚繁衍後代。
这个时候,她才幡然醒悟。
一开始,最最开始,是她先得到,也是她先放弃的。
可,割舍掉的初恋看似并不在意,吃喝玩乐,搬了家,和姜泠同居。
这样也好,宋时沅那时候想,这样她能心安理得照着宋徽绫的期盼坐上主位。
然而真正成为家主後,宋时沅发现,人的心啊,始终无法由衷被控制。
宋时汐说高处不胜寒,这是一句真话。
她睥睨整座南城,对宋徽绫介绍的联姻对象厌恶至极,甚至不愿意接受见一面。
姜泠与夏帆每一分一秒的并肩互动,对她来说都如同钝刀割肉,疼得细碎漫长。
无数沉闷烦躁的午後,她都没有选择稍歇口气,而是对着斑斓缤纷的壁画陷入自责後悔。
宋时汐要她争,她总认为细水长流,时间还久,所以没有义无反顾。
宋时汐开始行动时,她甚至还帮了一把。
宋时汐得手後,宋时沅又一次犹豫了。
一拖再拖,直至姜泠溺亡她才敢擡头望一眼。
这一眼万年,宋时沅看见夏帆不断滚落的泪水,心底被勒住紧绷的弦乍然断裂。
她再没舍得狠下心,更再也无法屏蔽五感,麻痹自己说服自己。
长久的压力冲击神经,她其实很脆弱。
宋时沅羡慕过宋时汐。
羡慕她自由散漫,无法无天,羡慕她毫不犹豫的情感流露,羡慕她有自己的人生。
宋时沅喜欢新鲜跳脱,喜欢画出格子的色彩,但她不知道宋时汐同时羡慕着她。
她们之间的误会化为炮火,轰一声将两人那点亲情血缘炸得面目全非,只能隔着火焰针锋相对。
然而不知何时,战场上的焰火烧尽了。
拨开迷雾,面对面,徒然发觉双方都陷进泥潭中,各自不得挣脱。
浇灭这场纷飞战火的人正是夏帆。
她无声无息占领她们的疆土,连为一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