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风云,暗流再生
无论是因为那只小泥鳅还是为了江山社稷,凌延狠下心回宫了。原因无他:攘外必先安内!
待凌延回到养心殿时,天已放晴。檐角的水珠顺着琉璃瓦滚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声响,倒比帐营里的雨声多了几分皇家宫阙的规整。
福全捧着明黄色的常服候在殿门,见他进来,忙不叠地躬身:“陛下,热水已备好,要不要先沐浴解乏?”
凌延摆摆手,径直走向窗边的紫檀木案。案上堆叠的奏折比三日前更高了些,最上面一本的封皮印着“户部”二字,边角微微卷起,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他随手翻开,墨迹未干的字迹里满是焦灼——江南漕运受阻,数十万石粮草困在淮河口,巡抚连递了三道急报,请求朝廷调派水师疏通河道。
“水师?”凌延指尖点在“水师”二字上,眸色沉了沉。掌管京畿水师的陈副将,正是安王账册上记着的三员大将之一。镇国将军已被拿下,陈副将却还在淮河口按兵不动,这拖延的功夫,倒像是在等什麽信号。
“福全。”
“奴才在。”
“传旨给兵部尚书,”凌延合上奏折,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调青州水师副统领赵承影,即刻率五千精兵驰援淮河口。”
福全愣了愣:“陛下,赵副统领……他去年才因顶撞上司被贬去青州,这时候起用,会不会……”
“会不会有人说朕任人唯亲?”凌延擡眸,眼底闪过一丝锐利,“赵承影是何知洲当年举荐的人,手上有实打实的军功,比某些只会钻营的蛀虫干净得多。让他去,朕放心。”
福全不敢再劝,连忙躬身应下。殿门开合的瞬间,一阵风卷着槐花香飘进来,落在凌延肩头。
他望着案上那盏何知洲亲手做的青瓷灯,灯座上刻着的缠枝纹已被摩挲得发亮——那是他们第一次分别时何知洲所赠的,他也是後来才得知,那盏青瓷灯是何知洲偷偷在青阳县村口的槐树下烧了三日窑才磕磕绊绊做出来的玩意儿,当时还被他笑“粗笨得像块石头”。
如今想来,那时的日子倒比现在干净。至少那时的朝堂,还没有这麽多藏在暗处的獠牙。
“陛下,礼部尚书求见。”殿外传来侍卫的通传。
凌延收回目光:“让他进来。”
礼部尚书王砚之是个年过花甲的老臣,进来时脚步有些踉跄,藏青官袍的袖口沾着些尘土,像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他刚跪下,就急声道:“陛下,安王……安王在天牢里绝食了!”
凌延挑眉说道:“绝食?他倒有骨气。”
“不是骨气,是鬼主意啊!”王砚之膝行半步,声音发颤的继续补充:“今早牢头来报,安王说……说要见陛下,当面认罪。可他分明是想趁机在御前喊冤,说陛下因私怨构陷宗亲!昨儿个李太傅的门生就在吏部衙门外哭嚎,说陛下偏袒妖物,如今安王再这麽一闹,怕是……怕是要动摇人心啊!”
凌延指尖敲击着案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王砚之是两朝元老,一向谨言慎行,此刻却急得满脸通红——他是真怕这桩事闹大,让天下人觉得凌延是个容不下宗亲的暴君。
“他要见,朕就去见。”凌延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不过不是在天牢,是在太和殿。明日早朝,让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说朕是怎麽构陷他的。”语毕,凌延的嘴角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王砚之猛地擡头,眼里满是惊愕:“陛下,这……”
“王大人觉得不妥?”
“臣不是这个意思!”王砚之连忙叩首谢罪:“只是安王素来善辩,又在宗室里颇有声望,若他在殿上胡言乱语……”
“那就让他说。”凌延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把私开矿脉丶勾结将领的账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念一遍。”
王砚之噎了噎才忽然明白过来:陛下哪里是怕安王喊冤,分明是想借早朝之机,把这桩事彻底摆在明面上,让那些还在观望的宗室和大臣们看清楚——安王谋逆是实,绝非陛下构陷。
“臣……臣明白了。”王砚之松了口气,额头的冷汗却更密了。
“臣这就去传旨。”他说完这句话就疾步离开了。
他退出去时,正撞见户部侍郎苏明远进来。两人在殿门处打了个照面,苏明远微微颔首,脚步轻快地走向凌延,手里捧着个蓝布包裹的匣子。
“陛下,这是江南送来的新茶,臣尝着滋味不错,特意给您带了些。”苏明远笑得眉眼弯弯,说话时总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恭敬,听着就让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