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览室人不多,都是体育课溜过来看书的。
任青惟压低了声音,问:“你去哪了?”
“上海。”奚淘说。
任青惟眉头微皱:“怎麽去那?”
奚淘轻声说:“我生病了。”
他擡起眼,看着任青惟的眼睛,很平静地说:“癌症。”
“什麽?”
耳中“嗡”的一声轻响,像是轻微的耳鸣,瞬间盖住了所有的杂音。
任青惟目光落在奚淘脸上,试图在他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上寻找一丝玩笑的痕迹,可奚淘的眼神是那麽沉静,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冷静,没有躲闪,只有看破生死的淡然。
走出图书馆,奚淘站在阳光下。
明亮刺眼的光线落在他身上,衬得他的眼睛更加干净。那漆黑的瞳仁,光明正大地映着他的脸。
这双眼如冬日清晨的薄雾,太过洁净,透出缥缈,几乎让人沉溺。
“可以不要告诉他们吗?”奚淘恳求道。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他按了接通,爸爸告诉他手续办完了。
“我该回去了。”奚淘握着手机的手往後指了指,再次露出浅浅的笑,“再见,任青惟。”
任青惟在原地没动。
直到下课铃划破沉寂,同学从图书馆出来,和他打招呼:“青惟,不回去啊?”
任青惟偏头,看了他一眼,他沉了沉呼吸,说:“回。”
回到教室,任青惟没有告诉张劭轩和吴岩,奚淘回来了。
风吹起窗帘,吹散了教室里学生刚下体育课的汗味。
教室吵闹。
而任青惟一言不发。
他脑海里一直浮现的,是奚淘的眼睛。
剥离了光鲜亮丽的皮囊,只看着眼睛。
灵魂深处的存在都会在眼睛里显现。温和的丶平静的,是灵魂处于同一阶级的平视,真实而鲜活。
他第一次,触碰到真实的奚淘。
没有慌张,没有局促,真真实实的他。
这双眼在他脑海里存在了几天。
教室里挪桌子的声响刺耳,他们正在布置考场。
六月底,马上要期末考试了。
“刺啦”一声,任青惟将桌子移开。
张劭轩看了过来,一句“怎麽了”还没问出口,就见他快步走出教室。
他冲下楼,走过漫长的林荫道,走出蝉鸣不绝的校园,沿着川流不息的马路,光打在他身上,他跑了起来,跑进那条安静熟悉的小巷,跑上四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