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对死亡还是讳莫如深的态度,认为过早买墓不吉利。”戴林暄反握住他的手,“後来我缓过劲了,才觉得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就留墓,太不尊重你,所以改成了单人。”
赖栗看了他一会儿:“一开始我听说你留了一座双人墓,我其实没有想太多。”
戴林暄:“那怎麽……”
赖栗又咬了下舌头:“直到我亲眼去看,却只有一座单人的空碑。”
“舌头不要了!?”戴林暄立刻掐开他嘴巴,眉头锁得很紧,“你再咬……”
“你打死我吧。”赖栗平静道,“你想死也可以,那之前先把我弄死,最好碎尸万段丶挫骨扬灰,避免我化成鬼都不放过你。”
他哥这样的性子,连他咬个舌头都心疼,怎麽可能做得到弄死他?
留双人墓确实只是因为心里有气,改回单人墓才是出了大问题。
赖栗从来都知道,自己和“正常人”不一样,他无法共情他人的悲欢,就连小时候,对戴林暄因工作而劳累时的关心都是模仿戴翊。
可这不意味着他不知道正常人的想法。
他最好的学习对象便是戴林暄,其次是戴翊和他那些熟或不熟的朋友,再不济还能上网从一些乱七八糟的故事里汲取经验。
他从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中推敲正常人该怎麽生活,怎麽做事,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留在他哥身边。
如果没有他哥,一切都没有意义。
不论活着是梦,还是妄想或真实,他都不需要了。
戴林暄注视着赖栗的眼睛,久久无言。
赖栗轻声道:“哥,我很害怕。”
戴林暄:“……”
这不是赖栗第一次说怕,小时候说怕狗,当然,是骗他的。
自从知道赖栗年幼的经历後,戴林暄就意识到他根本不可能怕狗,当时心疼都来不及,根本想不到计较他撒下的小小谎言。
赖栗还说过怕鬼。
大概是赖栗十二岁的时候,戴林暄带着他和戴翊一起去游乐园玩。
戴翊闹着要去鬼屋,她胆大包天,故意在关门的时候拉了赖栗一把,导致三人走散了。
戴林暄心急如焚,对着监控叫了半天工作人员也没人应,只得自己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结果在黑暗里被扑了个满怀。
那天也是类似的语气:“哥哥,我好害怕。”
戴林暄平日里舍不得训赖栗,当然也舍不得训戴翊,只能教育她以後不能再做这种事,鬼屋这麽黑,万一摔着绊着了很危险。
他单手抱起比同龄人瘦小一圈不止的赖栗,一手牵着妹妹,走在黑黢黢的鬼屋里。
“鬼有什麽好怕的?”戴翊难得没吃醋,一边嘟囔,一边别扭地道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连鬼都怕。”
後来,赖栗以怕鬼而不敢一个人睡觉的理由在他房里赖到十六七岁,接着他便误会赖栗喜欢自己,更不敢提分房睡,怕他为此难过。
……
不过看赖栗总说什麽做鬼都不会放过他,怕鬼这事十有八|九也是胡诌的。
戴林暄再次抵开他牙关,敷上冰块:“为什麽觉得我想死?就因为我把墓改成了单人?”
赖栗想说话,舌头却直接被戴林暄捏住,顿时陷入了挣扎与不挣扎的两难中。
“等会儿再说,先敷完。”戴林暄用小拇指蹭了下赖栗的眼尾,“知道你车祸昏迷的时候我在想什麽吗?”
赖栗死死盯着他,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如果你真的醒不过来了,我死之前肯定要带着你一起火化。”戴林暄轻描淡写道,“墓是不是双人又能代表什麽?骨灰放一个坛子里不就好了,名字也写在一个碑上,直接昭告天下人戴林暄睡了他亲手养大的弟弟,气死某个不肯醒的混账东西。”
“……”
这话半是真心,半是诱哄,却鬼使神差地戳中了赖栗的愉悦点。
赖栗一边觉得戴林暄根本做不到,只是在哄自己,一边为他想毁掉自己的声誉而愤怒,同时还为他哥竟然也会对他冒出相对偏激的想法而爽到头皮发麻。
三管齐下,赖栗的面容一时扭曲起来。
“冰着了?”戴林暄撤回冰块,又多裹了一层纱布。
“为什麽突然退订?”
戴林暄把冰块塞回赖栗嘴里,很清楚他说的哪件事。
昨天接到颜安的电话,他便觉得不对劲,看定位发现赖栗在景得宇的剧组,随後他打电话给自己这边的副导演,被告知颜安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
显然,赖栗和颜安在景得宇的剧组见了一面。
为什麽是这个地点?两者之间唯一的联系便是演员包嵩。
戴林暄由此将发生的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
那之後,戴林暄便忍不住看赖栗的定位,看了一下午,赖栗从剧组出来後直奔两年前的度假山庄,在里面待了一个多小时,随後才去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