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论自然为否。
戴松学顿时顾不得什麽刑事案件,苍老的五指紧紧扣着轮椅扶手:“有丶有人僞,僞造!”
轮子滚动了两圈,幸好黄齐生及时拉住。
鉴定报告只发到了戴家人的手机上,然而被戴二姑这麽一吼,直接人尽皆知了。
从把戴恩豪放出疗养院的那天起,蒋秋君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因此倒没什麽特别的反应,仿佛这场闹剧的中心不是自己。
她心平气和道:“林暄的确不是戴恩豪亲生。”
衆人愕然,没想到她会当衆承认。哪怕戴林暄真不是戴恩豪的孩子,也该想办法瞒住吧,蒋秋君坦然得近乎……无耻。
戴林暄沉默地立在原地,不发一语。
上一刻,戴林暄还是戴老爷子最宠爱的孙辈,正要握着爷爷的手帮忙切蛋糕,下一刻,他的身份从戴家长孙变成了母亲与其他男人的私生子。
这种天翻地覆的落差感让人感到荒诞不经,哪怕蒋秋君亲口承认,很多人还是不敢相信。
戴松学最为激动,呼吸急促地快要晕过去:“你胡丶胡说什麽!!?”
“我有没有胡说,您不是最清楚吗?”蒋秋君手插在大衣兜里,慢慢走到戴松学面前,缓声道,“我送您的八十岁寿礼,喜欢吗?”
戴松学终于反应过来,警察是蒋秋君招来的。
他半边身子气得直哆嗦,另外半边却僵硬如木偶,原本灰败的脸色胀得通红,窒息感猛然扼住了喉咙。
宾客们隐约消化出了蒋秋君话里的意思,再结合戴林暄和戴恩豪明明长得很像,却不是亲生父子的情况——
一阵阵窃窃私语弥漫开来:“这,不会吧?意思林暄其实是老爷子的……”
霍斐操了声:“警察说的刑事案件不会是这个吧?”
景得宇无视了他的挤眉弄眼,震惊地凑到姐姐耳边:“公公和儿媳?”
他姐一巴掌呼在他脑门上:“闭嘴,赖栗呢?”
“没联系上啊。”景得宇赶紧打开赖栗的消息框,开啓了消息轰炸,“这麽大的事得跟他说一下……”
景得宇:没死就赶紧过来!
景得宇:你哥出事了!
景得宇:惊天大事!!
蒋秋君的态度过于平和,叫人找不到可描补的缝隙。于是,周围的目光就如探照灯一样打在了戴林暄身上。
“那蒋夫人当年是自愿还是?”
“难说,她这些年不是在戴家活得风生水起吗?”
“难怪这些年没人发现,爸爸是兄弟,长得可不得像吗?”
“要这麽说的话,林暄才是恩字辈最小的那个……”
“……”
这些尖酸的议论如毒刺一般扎向戴林暄的耳膜深处,他太阳xue突突得跳,心脏也猛烈急促地撞击着胸腔。头顶的灯光骤然刺眼起来,将一切搅和得光怪陆离,宾客们的面孔全都扭曲成了模糊不清的团块。
戴松学遭受了持续性的刺激,直接昏死过去。
黄齐生立刻要推戴松学离开,靳明却微微侧身,阻拦道:“都这样了,送医院吧,救护车就在外面。”
黄齐生:“……”
戴林暄没拿稳,手里的蛋糕刀滑落,落在了地上。
他像被抽干了力气,所有感官都缴械投降,只剩下天旋地转的眩晕与从後背渗出来的阵阵湿冷。
那些怜悯丶不屑丶幸灾乐祸又或是看笑话的眼神,都不算什麽。
直到蒋秋君也看了过来。
戴林暄的身体被灌了铅似的,只能勉强地站在原地,动无可动,他不受控制地産生了下坠感,脚下便是冬日的湖水,又或是由雪推起的深坑,簌簌地浸没了他的头顶,灌入了四肢百骸,冰冷刺骨。
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两年前至今的八百多个日日夜夜,戴林暄无时无刻不想问蒋秋君——
这些年我喊的每一声妈妈,是不是都让你觉得恶心?
可当秘密被摆到人前的这一刻,他仍然问不出口。
蒋秋君弯腰捡起蛋糕刀,轻拍了拍掌心:“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