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林暄抵近椅子,按着赖栗的肩让他坐下,顺势拍拍他的脸:“早上是谁趁我没醒偷拍?嗯?”
赖栗抿了下唇:“你装睡。”
戴林暄:“有没有可能,睡与醒之间还有个半梦半醒?”
赖栗:“……”
戴林暄松开他,抓抓他的头发:“这位潦草小狗想怎麽剪?”
赖栗:“你想怎麽剪就怎麽剪。”
戴林暄本想说“怎麽一点主见都没有”,随即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就是因为赖栗太有主见,干脆地闭上嘴巴。
锋利的剪刀打开又闭合,碎发缕缕掉落。
家里没工人,都是赖栗自己打扫卫生,戴林暄才选择在浴室给赖栗剪头发,方便打扫。
估摸是怕他自杀或自残,浴室里并没有装镜子。
“好了。”戴林暄用手将赖栗的头发撑开梳顺,“去外面照照镜子看看行不行。”
赖栗嘴唇动了动:“没镜子。”
戴林暄顿了下,语气寻常地问:“这麽大的房子一面镜子都没有?”
“不喜欢。”赖栗迟疑一秒,“如果你想要……”
“不用,又不出门,不用对着镜子整理形象。”戴林暄再次从身後托起赖栗的脸,温和地问:“镜子里有什麽?”
赖栗乌黑的眼睛看着他,没说话。
戴林暄:“不想告诉我?”
赖栗立刻否定:“没有。”
“不知道怎麽说?”戴林暄俯身亲了下他的额头,“等你组织好语言再和我说。”
嘴唇温热的触感经久不散,赖栗缓慢地嗯了声。
戴林暄拿过赖栗的手机,屏幕照到了他的脸,自动解了锁。戴林暄有些意外,以为赖栗早就删除了自己的人脸权限。
赖栗五指紧紧抓着椅子边,浑身都散发着蓄势待发的信号:“哥——”
戴林暄的指腹在屏幕上滑动:“等一下。”
赖栗坐着,戴林暄站着,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的食指还勾着剪刀,说不清是摇曳的剪刀尖更刺眼,还是看不清手机屏幕这件事更让赖栗煎熬。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即便清楚这几秒的时间戴林暄没法联系人求救,赖栗依旧紧绷着全部神经,竭尽全力才克制住夺回手机的冲动。
戴林暄看了他一眼:“相机也会和镜子一样看到别的东西吗?”
赖栗:“……不会。”
戴林暄打开前置摄像头,对准赖栗的脸:“看看。”
赖栗车祸手术至今不过两个多月,头发不够长,发质又软,戴林暄只大概修了修,额头透过细碎的发丝若隐若现。
乍一看有点乖。
也可能戴林暄自带滤镜。
赖栗只扫了一眼,视线便落在了戴林暄手上,他尽可能自然地拿走剪刀,收拾进工具箱里:“你剪的都好看。”
这句话戴林暄听过很多遍,各种场合都出现过,可从未像这一刻让戴林暄窝火。
他知道有点没道理,可无论作为哥哥还是什麽,都希望赖栗多一点“自我”,多一点真正属于自己的喜好。
当一个人的世界只围着另一个人转时,崩塌就是迟早的事。正因为赖栗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戴林暄身上,他发现戴林暄变坏丶下坠後才会如此失控。
可这也不能怪赖栗。
他就没正常地活着过。
戴林暄清楚问题的结症在哪,正如他希望赖栗接受真实的自己,其实他也得接受赖栗的偏执丶极端,不该用正常人的标准要求从小被当“蟋蟀”养大的赖栗。
只是抛开自己的那一部分,他还是希望赖栗能所有改变,能活得更健康。
“你这张脸配什麽发型都好看,和我没关系。”戴林暄走到淋浴旁,打开花洒,冲赖栗招了招手,“过来,把碎发冲掉。”
赖栗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的事和戴林暄没关系,他要的就是每件事都与戴林暄有关系。
可同时,赖栗敏锐地发现戴林暄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迷,只能压抑濒临失控的情绪,当一只听话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