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窟还在的时候,你和宋自楚不论做什麽,都叫‘事出有因丶情有可原’。”
甚至于十岁赖栗所做的事拿出来审判,也许半数的人们都不会判有罪,何况从法律角度来说,那时的赖栗也是完全无刑事能力人,他除掉的还是对自己实施过恶行的人。
也许在後来的几年里,赖栗确实在和“操虫手”的关系里掌握了主动权,可最开始呢?
被逼着从野狗嘴里夺食的时候,饥寒交迫丶遍体鳞伤的时候,被锁在滚筒里天旋地转的时候……
戴林暄很难想象,赖栗曾有过多少濒死的时刻。
一次次地与死亡擦肩而过,自然也会对死亡这件事麻木。
赖栗和宋自楚很像,都是幼时经历过可怖的黑暗,後来被人领养。
除去经济上,宋自楚的养父母难道比戴林暄做得差吗?他们甚至能比戴林暄更好地弥补一个孩子父爱母爱的缺失,可到头来,宋自楚为了争夺他们的注意力,先是杀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随後又杀死了他们。
明明已经走进了光里,却还是做着黑暗的事,且缘由过于荒唐,自然不能原谅。
……
赖栗:“哥,如果没有你——”
“可是有我。”戴林暄好笑又无奈,“不要假设不存在的事。”
赖栗嫉妒戴翊,嫉妒戴林暄周围的一切,可除去最开始害戴翊掉马受伤的那一次,的确没再做过什麽伤天害理的事。
不管是真的有了善恶观念,还是害怕戴林暄的厌弃,没做就是没做。
赖栗盯着戴林暄的眼睛:“你会一直在吗?”
“永远在,死都和你在一块儿。”戴林暄拿他没办法,无奈地在桌下踢了踢他的小腿,“还吃不吃了?”
“……吃。”赖栗开始扒饭。
戴林暄养赖栗的十二年里,替他擦过不少屁|股,可不能原谅的大错的确没有。
短短半年,赖栗就把隐瞒多年,自认为不堪的丶丑陋的面貌与过去全部说了出来,独独黄坤的死一直藏在心底……无非是觉得自己错了。
赖栗对错误的理解并非建立在法律道德之上,而是建立在戴林暄的身上——
杀死黄坤的事可能在十二年後冲击他和戴林暄的关系,所以杀错了。
戴林暄有善恶观,赖栗就会有善恶观。只要戴林暄没出问题,赖栗就不会允许自己犯错。
赖栗:“哥,我们什麽时候走?”
戴林暄刚要回答,手机就响了起来。赖栗拿出来看了眼,没递给他:“蒋秋君。”
戴林暄:“不想接就挂掉。”
赖栗没挂,由着手机震动良久,即将自动挂断的时候才烦躁地划开接听,打开了免提。
戴林暄唤了声:“妈。”
赖栗面无表情地垂眼,发现戴林暄身上让他无能为力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他永远不能完全切割掉戴林暄与蒋秋君之间的关系。
正如他是一个男人,没法给他哥当妈。
蒋秋君问:“你和小栗在一块儿吗?”
戴林暄拍了赖栗的手:“在一块儿。”
蒋秋君道:“晚上一起回来吃个饭吧,就家里四个人。”
赖栗手一紧,手背拱了起来,没来得及握成拳头就被戴林暄压平在了桌上。
戴林暄先应了吃饭的事:“妈,我下午到公司,有点事和你说,晚点一起走。”
蒋秋君有所预感地顿了顿:“好,下午见。”
电话一挂,赖栗就隐隐要爆发的架势:“你又骗我——”
“我可不是某位小狗,嘴上说信任其实天天对我撒谎。”戴林暄舀起最後一勺饭,堵住赖栗的嘴,随後又拿起手帕,轻柔地给他擦了擦嘴角,“我要辞去董事的位置,不露面是不行的,还是得去公司一趟。”
赖栗细细咀嚼着饭粒:“那本来就是你应得的——”
“戴氏是戴松学曾经用灰色産业打下的底子,我本来就没想要。”戴林暄说,“而且留在公司,我就不可避免地要和你不喜欢的那些人打交道。”
赖栗冷漠地想,我就没有喜欢的人。
戴林暄捏捏他的腮帮子,好笑道:“你左右脑分家了?之前想让我和他们割席分坐,这会儿又想我留在戴氏,你说说,到底要干嘛啊?”
赖栗不悦地问:“凭什麽我们远走,应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