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的太子殿下始终遵循着君子礼仪,芝兰玉树,端方有礼,无时无刻不都是脊背挺直丶衣着整齐,哪里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说是狼狈也并不准确,那般出衆的气质与相貌,就算落了难,落得满身狼狈,都透着惹人怜惜的美感来。
洛商风压低身子,俯下身去,双臂撑在顾扶砚头两侧,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一个极近的位置,一个平常从未有过的距离。
近得洛商风能够清晰地数清楚顾扶砚眼睑上的睫毛。
一根丶两根丶三根……
浅淡的琥珀色在有些昏暗的光线下愈发深邃,仿佛点了墨,墨色在瞳孔中泛开。
洛商风伸出一根指尖,抵在身下之人的唇瓣上。
过于鲜艳的颜色落在他那双泛着幽光的琥珀色瞳孔中,仿佛点燃了一簇火焰,带着燎原之势。
衣襟不知何时敞开,垂眸看去,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滚了好几圈白色的纱布,看得出来包扎得极为粗糙,隐隐渗出血色。
洛商风面色一沉。
那群太监未经允许给太子下药就算了,竟然还敢对他用刑?
想到已经被自己关进地牢的人,洛商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来仅仅是关入牢房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唔……”
正在他停手之际,身下的人似乎是实在挨不过去了,扬起下巴,仿佛一只引颈就戮的白天鹅,死死抓住了他的小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掐破他的皮肤,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似的。
“别动。”
洛商风握住了顾扶砚的挣动的手腕,举过头顶,捡起落在一旁的腰带,绑在床头。
身下的人意识还未清醒,又因为药性挣动个不停,本就脆弱的伤口都裂开,将白色的纱布染红大半。
“太子殿下。”
洛商风凑到顾扶砚耳边,声音轻柔得仿佛羽毛滑过耳尖:“我替太子殿下处理一下伤口,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小心翼翼地扯下那层层叠叠的纱布,洛商风垂着眼,面色凝肃,一边安抚着身下躁动不安的人,一边快而轻地将伤口重新包扎好。
一条条狰狞丑陋的刀伤横亘在那具身体上,有的深有的浅,纵横交错,仿佛一幅完美的画卷被人蓄意毁坏,落下了难看的墨痕。
对于洛商风来说,实在是刺眼的很。
指尖依次拂过,他在心中默默数过那些伤痕,整整二十一道,有些划的浅,或许不会留下痕迹,可有些却将会伴随一辈子,永远也无法彻底淡去。
心脏忽地空了一拍,洛商风有些不安,没有由头。
心中愈发烦乱,手上的动作也不禁重了几分,一道压抑的闷哼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现实。
伤口传来的刺痛似乎令顾扶砚混沌的大脑恢复了几分清明,紧闭的双眼缓缓张开,迷乱模糊的眼映照出洛商风的身影。
“洛……”
顾扶砚神色迷惘,似乎仍被困在噩梦之中,指尖轻抚过洛商风额角那道梅花形状的胎记。
“洛商风……”
心底忽然涌出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惶恐,洛商风垂着头,任由碎发遮住他的眉目,不敢去看顾扶砚的眼睛。
他不择手段地留住他,却又害怕看见他脸上一丝一毫厌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