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因为,他要告诉鳞舞,她娘并非世人所说那般是恶人,这是他在她的过往中得知真相后,心底掩藏的,极为隐秘的奢望。
成镜松开手,没有再看鳞舞,出了寝殿。一步步走向水池,抬脚迈进去,任由水将自己淹没。
在北溯死后的第一个忌日,成镜抱着一岁的鳞舞,去了她坟前。
他将孩子面向坟墓,指着他埋葬她骨灰的位置,连块墓碑都没,“这是你娘。”
孩子睁着绿瞳,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指的方向。
“你娘是邪神,”他顿了顿,说:“这是世人给她的污名,你不能这么叫。”
成镜抱着孩子缓缓蹲下来,双眼震颤,一抹绿出现在视线中,他呆滞片刻,直接用手去挖,然而那只不过是个还没有手指粗的幼苗,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他愣神望着那脆弱的幼苗,笑自己疯魔了,居然会将一根草认成是她。
她若是能重生,也该是条蛇。
“你要记住她。”
成镜总觉得自己过于仁慈,是她强迫让他孕育了生命,可在她死后,他居然没有将这象征耻辱的孩子杀了。还隐瞒了她对自己做的卑劣的事,告诉这孩子,她娘其实算得上是个好人。
对于妖界而言,她尽力想帮妖界摆脱被灭亡的命运,虽然过程不顺利,但至少,为妖界争取到数百年的时间。
这怎么不算是个好人呢。
“唔?”孩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眼睛眨了眨,很快湿润。
成镜将幼苗埋回去,站起身,低声说:“你要是活着,定然是要将鳞舞带走。”
可惜,你死了。
成镜走之前,回头望了一眼,此地荒凉得一年之久才长出一棵幼苗,谁经过此地,都想不到这里埋葬着一人的骨灰。
他笑了笑,这笑容并不纯粹,混杂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疯狂。
只有他知道,她的骨灰在此。
也只有他有资格来见她,妖界里任何一只妖,都不配。
“你为何不在一年前来问我,现在凤鸣已经死去,世间已经没有第二只凤凰。”冉姬瑶心惊,难以置信:“你是找她的神魂找了一年?”
成镜没有回答,他碰了碰孩子,她睡着了,很安静。
因为他知道凤鸣已经死了,现在来问,不过是想求那么一点渺茫的希望,心里很清楚,人都死了,根本没希望救活。
“妖界呢?妖界有没有办法?”
成镜轻声道:“我没有寻到她的神魂,妖界也寻不到凤鸣的气息,他们是一起死的。”
留影镜在凤鸣用秘术击杀修士后就断了,从地面痕迹来看,她旁边的那人形灰烬,就是凤鸣。
“我来此,是想与你合作。”成镜抬眸,眼底掀起骇浪:“我要查异种裂缝出现的原因。”
“这与魔界有什么关系?”
“异种裂缝最初是在魔界出现的。”成镜只一句话,就令冉姬瑶答应。
他说明来意,抱着孩子起身,准备回去。
身后传来冉姬瑶的声音:“如果她活了,你会把孩子的存在告诉她吗?”
成镜脚步一顿,喉头滚动,难以言喻的情绪砸下来,砸得他脑中轰鸣。
唇张开,他只说了一个字:“不。”
“我会亲手杀了她,”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她睡得恬静。那双眼不睁开,只安静睡着,很像他。
他抬步离开,坚定了决心:“孩子是我一人的,与她无关。”
“哗——”
成镜从水里浮出来,走上岸,遥望鳞舞寝殿。
那句话本就没法实现,她死了十年,再未能捕捉到她一丝气息,要如何杀她?
她若是真能复活,那他就会是第一个将她囚禁,将她杀了的人。
他抬脚回自己的寝殿,身上水分瞬息间蒸发,月光投射,丝丝缕缕邪气溢出,在他周身环绕一圈,蔓向远方。
长夜退去,天边泛白,丛林里走出数道身影,或是狼狈,或是游刃有余,一见到那间数层高的驿站,面露欣喜,连夜赶路的疲倦都被洗空,立刻狂奔而去。
“这位道友,先在此处歇息片刻,待执事回来,便护送你们去道宗。”道宗弟子说话时,态度温和,女修看了好几眼,连连说谢谢。
“不客气,这是我们职责所在。”
女修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盯着大门看,越来越多的人走进来,就是没见到先前那个修士。
她怎么还没进来?
女修正要出去看看,刚起身,门口走进来两人,一名一身绿衣,一名身穿蓝衣,皆是
腰间佩戴令牌。那绿衣人走在前头,扫视周围。
女修赶忙坐回去,避开视线。
“诸位再休息一会,一刻钟后我与道宗十名内门弟子护送诸位前往道宗。”
此话一出,室内欢呼,女修也跟着激动,等那两位道宗修士离开,骤然想起来到现在还没看见北云霄,想了想,找了个道宗弟子问了句,道宗弟子摇头,说没有见过有叫北云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