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的座位很高,喻珩爬上去的时候费了点力气,坐下后仰着头靠在靠背上喘气。
付远野关上后车厢,单手扶着车框就蹬了上来,嘭的一声关上门,喻珩被吓得颤了一下,一口气没上来,又咳又喘,和拉风箱似的。
喻珩偏头朝着外面咳嗽,咳了几下后才转回来,发现主驾驶上的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喻珩早就看到了回来接他们的人是谁,因此而有点不自在,他擦了下嘴巴:“我没事。”
“不是。”付远野提醒他,“安全带。”
喻珩:“。。。。。。”
等他扣上安全带,付远野敲了两下身后的车厢隔板,示意后头的人要出发了。
五秒后车子发动。
付远野行驶的速度不快,喻珩能感觉到他的车技不错,就算是大货车也没有起步和刹停的巨大惯性叫他感到晕,颠簸也并不明显,应该是特意避开了那条正在修的路绕了道。
道路两边都是田野和土堆,尘土纷纷扬扬被巨大的车轮带起,为了防止灰尘进入车内,付远野把车窗都关了起来。
但喻珩还有点不舒服,只能一直靠着做深呼吸缓解,但作用不大,而且车内一封闭,他就闻到了车里经年累月消散不去的烟味。
然后各种气味接踵而来,太阳晒过的皮革味、泥水味,还有嘴巴里残留的酸苦味,无数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叫人崩溃。
喻珩微阖着眼睛,忍着一股接一股的反胃,有点庆幸之前已经把东西吐完了,又心想旁边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怎么还喜欢在车里抽烟呢,真不健康。
他越来越难受,连思绪也变得杂乱无章和跳跃起来。
忽然,手背被一个冰凉的东西碰了碰,他睁开眼,发现正在开车的人递给了他一瓶农夫山泉。
“晕车?”付远野见他没接,直接把水放在了他腿上,手扶回方向盘上,“喝点水压一压。”
喻珩愣了一下,还有点记恨这个人的两句“别挡路”,没想到他会关心自己,但还没开口道谢,就又听到对方又开口:“吐车上二百。”
喻珩:“……”
喻珩咬牙用力接过矿泉水:“谢谢!”
人果然不会莫名其妙转变态度。
喻珩捏着矿泉水瓶,没喝,而是狠狠地抠着上面的包装纸。
付远野也不逼他喝,没再开口。
但没一会儿,车窗被降下了一小条缝隙,刚好吹过喻珩的鼻尖,带来些新鲜空气。
喻珩侧着身子有点贪婪地呼吸着,余光倨傲地瞥了一眼专心开车的付远野,然后小心地收回视线,悄悄伸出手——按了一下车窗按钮。
咔哒。
车窗被降下了一点。
喻珩机敏地用余光观察者边上人的反应,但正在开车的人脸目光都没动一下。
喻珩手指再用力。
咔哒。
付远野还是没反应。
咔哒。
咔哒。
车窗就这样被鬼鬼祟祟地降下了一大半。
整辆车里都是风呼呼的声音了,喻珩有点儿高兴地吹着风,扬着脸感受着车内的空调和车外热风的冰火两重天,像是一只在人类眼皮子底下鬼鬼祟祟且得逞了的小坏狗,连脸上落了灰尘也不再在意。
但他没舒服几秒钟窗户就被慢慢升了回去,回到了最初只剩一条缝的样子。
喻珩回头朝主驾驶望去,正好看到付远野的手从主驾控制按钮处收回来,那人瞥过来一眼:“是觉得自己藏得很好还是觉得我又聋又瞎?”
这人讲话太坏了。
喻珩心想。
如果不让他把窗开大,一开始制止不就好了,非得等到他高兴了再让他绝望一下?
大概是喻珩的目光里小情绪太明显,手里的塑料矿泉水瓶也咔咔作响,付远野握着方向盘的手摩挲了一下,多说了句:“水没开过。”
喻珩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但他不能空腹喝冷水,只“噢”了一声,拿起冰凉的瓶身贴着自己的脸。
车速似乎又慢了一些。
坐这车确实比晃荡的公交车舒服点,过了一会儿,追着缝隙吹风的的喻珩感觉好受多了,能够支撑他脑子保持清醒了,于是他转头问起了之前的事。
“你不是嫌我挡道吗,怎么又回来接我们了?”不是闲聊的语气,而是带着点不服的质问,听着显然是很记仇。
这话说得让付远野蹙了蹙眉,他道:“对接你们的负责人让我来接。”
“噢。”喻珩点点头。
原来是任务,难怪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