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异种擅长伪装善意”。
可眼前这摊刺目的绿血,还有斯莱瑟额头上暴起的青筋,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
“你怎么样?”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斯莱瑟缓缓抬起头,红色的瞳孔因为疼痛缩成了一条竖线,像是被踩住七寸的蛇。
他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却看着格外瘆人:“不关你的事……只是伤口莫名其妙崩裂了。”
斯莱瑟:“医生还是没说错,我大概是不能硬撑着,我得去找他看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方叙白紧绷的侧脸,突然轻声问:“你……还要回去吗?”
方叙白的动作猛地一顿。
回去?回那个蒙着灰绿色雾气的公寓?回那个诺卡斯精心布置的“笼子”里?
脑海里瞬间闪过诺卡斯银灰色的长发,他按在自己额头上的微凉手掌,还有那些被他随手甩出去的污染物断肢。
那些曾经让他感到安心的画面,此刻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阴影。
就像隔着一层污浊的玻璃看风景,再温暖的色调也透着寒意。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斯莱瑟的尾巴尖轻轻扫过床沿,鳞片摩擦布料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他看着方叙白紧抿的嘴唇,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犹豫和抗拒,心脏狂跳起来。
一种近乎狂喜的预感顺着脊椎爬上来,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吐信子。
妈妈不想回去。
这个认知像一剂强心针,瞬间驱散了他大半的焦灼。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蛇在捕猎时最擅长的就是耐心,哪怕猎物已经踏入陷阱,也要等到最完美的时机才会收紧身体。
斯莱瑟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兴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其实……我听以前的邻居说过怎么去更高等级的安全区。那里有真正的阳光,有不会发光的树叶,还有……”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会做贵妃酥的点心铺。”
方叙白的呼吸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不过也没关系,”斯莱瑟又笑了笑,抬手想去碰他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按住自己渗血的胳膊,“如果你还是想回去找诺卡斯……我可以送你。毕竟,你是他的……朋友。”
他刻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尾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方叙白看着他臂弯里不断渗出的绿血,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回去?回到那个可能布满异种的地方?
他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很是坚定:“不回。”
话音刚落,他清晰地感觉到缠在自己小腿上的蛇尾猛地收紧了一下,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雀跃,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在偷偷用力。
斯莱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红色的瞳孔里像是燃起了两簇火焰。
但那光芒只持续了一秒,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担忧的表情:“可是……你的东西还在公寓里。”
“不重要。”方叙白说。
比起那些身外之物,他更想逃离那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斯莱瑟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却在下一秒突然“嘶”了一声,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纱布已经被绿血完全浸透,甚至能看到底下翻卷的皮肉在蠕动。
“怎么了?”方叙白立刻紧张起来,“是不是又裂开了?”
“好像是……”斯莱瑟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身体晃了晃,“我去找医生处理一下,很快回来。”
他转身,方叙白清楚地看到他的蛇尾在不安地摆动,鳞片摩擦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我跟你一起去!”方叙白也想下床,却被斯莱瑟按住了肩膀。
“不用,”斯莱瑟的手心冰凉,带着一丝滑腻的触感,“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
他深深地看了方叙白一眼,“等我回来,我们就去订去高等级安全区的票。”
说完,他转身走出病房,整个人滑行都是踉踉跄跄,仿佛真的伤得很重。
方叙白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觉得这个陌生的世界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
至少,他有逃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