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男人骤然埋下脑袋,片刻后,却忍不住似地望过来。
祁卓玉吃惊道:“无诏入长安,他不要命了?”随即他反应过来,“你等的人是他?”
沈洵舟“嗯”了一声,垂眼看着他:“我引他出来,你别跟着。”
他侧身走向酒楼门口。祁卓玉余光看着李维川悄悄起身,借着来往宾客的遮掩,也走了出去。
弯月隐入云层,罩下灰沉沉的暮色。
出了酒楼,踏入这条街的拐角,一排房檐沉入夜色,周围已无人。
身后弱弱的声音喊道:“沈相留步,下官有急情向您禀告!”
沈洵舟回过头,看见李维川好几日没梳洗的脸,头发也乱糟糟的,身上透出酒气。他皱起眉,不大高兴地抿起唇,微微拉远了距离。
“说。”
“汴州、汴州。。。。。。”
李维川神情犹豫,其实他一路上都在纠结。从汴州到长安,他无时无刻想转回去,实在害怕,但想到无数百姓的脸,他还是踏进了城门。
在酒楼藏了这些天,终于叫他等到沈洵舟。心中一横,索性全盘托出:“汴州出了水患,水患又滋生了疫病,但裴家锁了城门,不肯放百姓出城,还威胁我不可上奏,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李维川整个人都在抖:“裴家这是要谋。。。。。。”
月光透出云层,在李维川脏污的衣裳洒了片阴影,他浑然不觉,垂着头,甚至没有看身前的青年。
沈洵舟听着,盯着那阴影,忽然抬起头,望向高处的房脊。
弯月彻底从云层中探出来,漆黑瓦片上,有个黑影。
穿着夜行衣。
宋萝原本在等,待沈洵舟离开后动手。见他向自己看来,心生不妙,手指按下弩箭上的扳扣,短箭直射而出。
“咻”。
一支短镖横飞过来,带着她的箭,钉入一侧的白墙,发出清脆的“叮”声。
这叮声尾音未落,宋萝迅速射出第二支箭,与此同时飞来另一只短镖,直直没入她左肩血肉,传来闷声。
她下意识松了手,弩箭顺着倾斜的瓦片滚落地。
黑暗中的少年现出身,轻巧地踏上屋檐,手中握着剑,向宋萝刺来。
沈洵舟道:“小五,活捉。”
好痛。
那镖上不知抹了什么,从扎进去开始,就泛起噬骨般的痛意。
宋萝额上出了层冷汗,躲过一剑,宿五已至身前。她从腰间抽出匕首,手腕一转,刀刃相撞,发出嗡鸣。
比身手,她比不过他,何况现在肩上疼得像骨头被劈开了。她眼前晕眩一瞬,半跪下来。宿五伸手夺她匕首。
耳畔传来风声。
对面房檐掠下一个黑衣人,手中持剑,向沈洵舟刺去。宿五抽身,速度极快地挡下,与那人瞬间交手数次。
宋萝眼眸一亮:有同行!
“刺客!有刺客!”李维川吓得腿软,跌倒在地,赶紧爬起来,踉踉跄跄向后跑。他已然跑出一段,沈洵舟还深陷那刺客剑光中。
宋萝撑着身子站起来。沿着房脊追上他,翻下去悄声绕到他身后,匕首正要刺下。
身后却扑来阵凉意。寒凉的如玉似的指节从背后环过来,紧紧捏住她手腕。
她倒吸一口凉气。手腕传来剧痛,她张开手掌,匕首掉落,尖端与地面相撞。同时掉落的还有一块木质腰牌,咕噜噜滚到李维川脚边。
李维川趴在地上爬,双腿直抖。他看清了腰牌上的字,喊道:“裴!裴。。。。。。是裴家要杀我,救命,救命!”
李维川仿若疯癫,不知哪来的力气站了起来,逃命似地向前狂奔。
“姑娘是裴家的人?”碎玉如冰的嗓音响在耳边。
“。。。。。。”
宋萝脚尖挑起匕首,忍着左肩的痛握住刀柄,反手向后划。
破空声滞了下。
沈洵舟冷笑,将她反剪压倒在地。膝盖顶在她背上,轻而易举缴了她匕首,刀柄抵进她肩上镖尖,用力向里按。他伸手要揭她蒙面。
宋萝疼得肩膀发颤。咬牙骤然用力,挣开了他的钳制。沈洵舟匆忙只按住了一只手,而她的右手死死握住他的手掌,制停在她脸侧。
她露出半截指尖,掌心用同样的黑布裹着。月光洒落,他看清了她蒙面上的眼睛,栗色,偏圆。
两人掌心摩挲,沈洵舟察觉黑布下方有一道细微的凸起,像是横截手心的伤疤。他伸直双指,探进她食指间,蹭了蹭,触到侧面的茧。
他漆黑眸中浮起惊疑,望着她:“你。。。。。。?”
话说了一半。
宋萝抓住他怔愣这瞬间,借力翻过身,提膝踹向他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