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刚亮,照进了这片山坳坳。
徐进早早起身,仔细整理了一下半旧的棉袍,往村子东头老族叔的住处走去。
昨日从族庙离开时,老族叔特意交代今日要去他家一趟。
老族叔的家在长山村算是不错的,一座略显陈旧但收拾得干净齐整的农家院落,土墙瓦顶,院中一棵老枣树虬枝盘结,此时叶子已经落干净,反倒是显得有些萧条。
徐进刚到门口,就见到院落中央,老族叔正带着他的大儿子和两个半大孙子在打拳。
他们打的并非什么花哨的江湖套路,更像是军中流传又经过民间简化的实用把式,一招一式都带着北疆特有的朴实。
而且这套拳法带着他当年教给军中将士的那套拳法的影子。
徐进站在门口,没有立刻打扰,心中却带着震惊。
难不成老族叔参过军?
“爹,徐村长来了。”他的大儿子率先现徐进。
“老徐来了?快进来。”老族叔脸上露出笑容,招呼道,“年纪大了,活动活动筋骨,让徐老弟见笑了。”
徐进连忙走进院子,拱手道:“岂敢,族叔老当益壮,拳架沉稳,劲力凝而不散,晚辈佩服。”
老族叔摆摆手,示意他进屋:“瞎练了几十年,就图个身子骨硬朗点,少给儿孙添麻烦。来,屋里说话。”
徐进边走边问道:“族叔客气了,看您的拳法,这是参过军?”
老族叔听到这里,眼里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当年曾在北疆军中呆过,后来受了伤身子不好才退了下来。”
他们进了屋,堂屋里烧着炭盆,驱散了徐进身上的寒意。
老族叔将徐进请到火炕上坐着,“坐,一大早把你叫来,没耽误你事吧?”
“族叔说哪里话,您叫我来,定有要事吩咐。”徐进依言坐下,态度恭敬。
他对这位明辨是非的老人,是由衷敬重的。
老族叔示意儿子给徐进也倒了杯粗茶,然后挥挥手让他退下。堂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炭火偶尔出轻微的噼啪声。
“老徐啊,”老族叔抿了口茶,缓缓开口,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十分清晰,“昨天在祠堂,话都说开了,你也担起了这摊子事。我这把老骨头,怕是帮不上太多实际的忙了,但有些话,有些事,觉得还是该跟你念叨念叨。”
“族叔请讲,徐进洗耳恭听。”徐进坐直了身体。
“咱们长山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百十来户人家,能在北疆这苦寒之地扎下根,靠的不是哪一个人的能耐,是祖祖辈辈攒下的家业。”
老族叔声音带着一丝年岁的厚重,“周福当年刚当上村长的时候,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混账,也做过几件像样的事,可后来,权力迷了眼,忘了人心,只顾着往自己怀里搂,规矩就成了他欺负人的工具,没想到他自己竟落得这么个下场。”
徐进认真地听着,点了点头:“族叔教训的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对,就是这么个理儿。”老族叔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你现在代理这个村长,乡亲们推举你,一部分是因为你扳倒了周福,给大家出了气,一部分是看你为人正派,有见识。”
“您太抬举我了。”徐进虚心说道。
“我知道你是在京城中做过大官的,想必是知道怎么给大家看得见的活路和盼头……”老族叔言简意赅。
两人又聊了些村中各家各户的大致情况,一些需要注意的人情往来,直到日头升高。
徐进起身,对着老族叔郑重一揖:“多谢族叔指点迷津,徐进初来乍到,对村中人情世故所知尚浅,今后还有许多要仰仗族叔和各位长辈提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