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充满烟火气的、温暖的嘱咐,此刻回想起来,却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针,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这个混蛋,总能用最温暖、最体贴的方式,为他那最恶劣、最混账的行为,打上最完美的掩护。
她深吸一口气,走出了那间让她取得“辉煌胜利”,却又遭遇“奇耻大辱”的卧室。经过床尾时,她停顿了一下,弯下腰,面无表情地捡起了那两本“罪证”。
然后,她走到客厅,将它们端端正正地、封面朝上地,摆放在了长条茶几的正中央。这是审判庭上,呈给陪审团的、无可辩驳的证据。她要让他一进门,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死刑判决书”。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进厨房,盛了一碗粥,又夹了满满一锅盔的配菜。她将食物端到客厅,就坐在那两本“证据”的对面,用一种近乎于赌气的姿态,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食物,是温暖的,美味的,一如既往地,精准地抚慰了她那饥肠辘辘的胃。可她的心,却依旧是冰冷的,坚硬的,像一块准备用作武器的顽石。
吃完午饭,她将碗筷清洗干净,放回原处。然后,她重新坐回沙上。
那阵空灵的、缥缈的、仿佛来自云端之上的女声,依然缓缓地,从音箱里流淌了出来。enya的音乐,带着一种神奇的、能够涤荡人心的魔力。它像一阵清风,拂去了她脑海中因为愤怒和焦灼而起的纷扰;又像一捧清泉,试图洗涤她心中那丝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杀意。
一丝丝困意,伴随着悠扬的歌声,开始悄然袭来。
一个通宵的激战,一个清晨的奔跑,一场耗尽了全部心神的心理暗战,再加上一顿心满意足的午餐……她的身体,终于出了抗议,要求强制关机,进入待机修复模式。
不行……不能睡……
她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试图用疼痛来驱散那阵越来越浓的睡意。
那个混蛋还没回来,审判还没开始,仇还没报。
【一定要……保持住……】“张狂喵”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像一只电量即将耗尽的愤怒小猫,【保持……杀人的……战意……】
嗯,对。
张甯在心里对自己说。
一定要保持住这股杀人的战意。
要确保,在他推开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能感受到这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实质化的怒火。
然后,不等他开口,不等他狡辩,就立刻扑上去……
咬死他。
在这个充满了决绝与杀伐之气的伟大决心之中,她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那悠扬的、圣洁的音乐,仿佛变成了催眠曲,将她最后那点可怜的抵抗意志,一点一点地瓦解、融化。
最终,她的头,轻轻地歪向一边,靠在了柔软的沙靠背上。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取代了之前那因为愤怒而急促的喘息。
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客厅里,窗外的阳光正好,将她的侧脸,勾勒出一圈温暖而柔和的金色轮廓。空气中,enya的歌声如流水般静静流淌。而在她面前的茶几上,那两本封面香艳的杂志,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两个等待着引爆的、被遗忘了的定时炸弹。
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又充满了山雨欲来的、诡异的和谐。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张甯是被一阵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咔哒”声唤醒的。那声音,像在混沌中的亮光,破开了她沉沉的梦境。
她的意识,从一片温暖的海洋中,缓缓地、懒洋洋地浮出水面。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细小的缝隙。
午后的阳光,已经不那么刺眼,斜斜地从窗外洒进来,正好洒在躺卧于沙上的她脸上。空气里,enya那空灵的歌声依旧在流淌,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独属于他的、混合着阳光与肥皂的干净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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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若有若无。
那股熟悉而又令人安心的气息,正在以一种不容置喙的方式,变得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清晰。它像一张无形的、温暖的毛毯,缓缓地、温柔地,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有人回来了。
这个认知,让她那有些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重新转动。
她努力地转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视野,也随之从模糊的光影,逐渐变得清晰。
一张熟悉的、带着几分风尘仆仆,却依旧俊朗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帘。
他就蹲在沙前,微微垂着头,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面前所有的光线都挡住了。他没有出声,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懒散与狡黠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柔和得几乎能溢出水来的温柔。
他的眼神,像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抚平了她眉心间因沉睡而蹙起的褶皱。
那一瞬间,所有在睡前酝酿的、滔天的怒火与杀意,所有关于“审判”与“复仇”的周密计划,都仿佛被这道目光,瞬间净化得干干净净。那些坚硬的、结成冰的决心,在他那片温暖的注视下,悄无声息地,融化成了一滩毫无杀伤力的、柔软的春水。
她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了自己为何会在这里睡着。大脑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最本能的、看到他平安归来的安心感。
“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刚刚睡醒的、软糯的沙哑,听起来,更像是一句无意识的呓语。
“嗯,我回来了。”彦宸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宁静,“吵醒你了?”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努力地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的意识,从那片迷蒙的睡意中彻底清醒过来。
“吃饭了吗?”她又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那语气,自然得就像一个等待丈夫归家的小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