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撕破了京城上空连日来的阴霾。但那透入朱红宫墙的曙光,并未带来往日的宁静与祥和,反而映照出一种冰冷的肃杀。汉白玉铺就的御道两侧,持戟而立的禁军士兵如同泥塑木雕,甲胄在初升的阳光下反射着寒光,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未散尽的血腥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今日,是羽国新帝的第一次大朝会。
然而,端坐在龙椅上的,却并非昔日那位猜忌阴鸷的皇帝,而是他曾视若仇寇、百般构陷的胞弟——前“冥王”南宫陌。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许多人低着头,目光闪烁,不敢直视那御座之上的身影。南宫陌依旧穿着那身玄色亲王常服,并未急于换上龙袍,仿佛在刻意强调着什么。他端坐着,背脊挺直如松,那张标志性的银色面具覆盖了他大半容颜,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眸光扫过殿下群臣,如同实质的冰锥,所过之处,众人皆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坐着,整个金殿的气氛便已凝固如铁。
李晚晴站在御座之侧稍后的位置,这个位置极为特殊,既非后妃所处之内殿,亦非臣子所立之朝班。她穿着一身庄重而不失雅致的宫装,颜色是沉稳的绀青色,衬得她肤色愈白皙。她微微垂着眼睑,看似平静,但宽大衣袖中微微蜷起的手指,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这是她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站在帝国权力中心的最巅峰,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她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来的、混杂着好奇、审视、敬畏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的目光。她知道,从踏入这金殿开始,她与南宫陌,都将面临一场不见刀光剑影,却同样凶险的考验。
终于,在一片死寂中,南宫陌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偌大的殿宇中每一个角落,冰冷而毫无情绪起伏。
“众卿。”两个字,如同两块寒冰砸在地上。
百官心头一凛,头垂得更低。
“想必诸位皆知,日前宫中变故。”南宫陌的声音平稳得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逆贼南宫钧,为一己私欲,勾结北狄,暗通款曲,致使三年前赤焰谷一役,我三万羽林儿郎无辜惨死,埋骨他乡。”
他顿了顿,目光如冷电般扫过下方几个明显身体微颤的老臣。
“此为其罪一。”
殿内响起一阵细微的抽气声。赤焰谷之战,乃是南宫陌战神神话的终结,亦是他“毁容”的开端,朝廷对外一直宣称是战术失误,遭遇敌军埋伏。如今,真相被如此直白地揭开,血腥而残酷。
“其二,”南宫陌继续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构陷忠良,排除异己。镇国公林氏、兵部侍郎张启明……等一十二位忠臣良将,或因不愿同流合污,或因知晓其勾连外敌之秘,被其罗织罪名,或斩于市,或鸩杀于狱,家眷流放,血脉凋零。”
一个个名字被报出,如同丧钟敲响在众人心头。这些都是当年与冥王府或多或少有些关联,或在朝中敢于直言的官员,他们的倒台,曾让无数人噤若寒蝉。
“其三,”南宫陌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凛冽的杀意,“为掩盖罪行,稳固其篡逆之位,日前更悍然动宫变,意图血洗皇城,嫁祸于本王,若非王妃……”他提到这里,目光几不可察地向身侧偏移了一瞬,那冰封的语调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融化,“与忠勇之士奋力周旋,恐怕今日这金殿之上,已尽是其爪牙,而这羽国万里河山,亦将沦为北狄牧马之场!”
“哗——”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一桩桩、一件件骇人听闻的罪行被南宫陌以如此平静却无比坚定的语气公之于众时,殿内还是不可避免地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惊呼和骚动。
这时,一名身着御史袍服、显然是前帝心腹的官员,硬着头皮出列,高声道:“冥王殿下!此言……此言可有实证?陛下……先帝乃一国之君,岂会行此……此等之事?殿下虽功高,但如此指控先帝,恐难以服众啊!”
南宫陌的目光落在那御史身上,并未动怒,只是淡淡地反问:“赵御史,你在三年前,曾收受北狄经由江南绸缎庄转运的黄金千两,为本王那皇兄起草了那份弹劾林老国公‘拥兵自重’的折子,可还记得?”
那赵御史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汗出如浆,双腿一软,直接瘫跪在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带上来。”南宫陌不再看他,冷声下令。
殿外,沉重的铁链声响起。数名身披黑色重甲、煞气冲天的冥王府亲卫(如今已是御前侍卫)押解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为一人,赫然是前帝南宫钧身边最得力的太监总管,此刻他衣衫褴褛,面如死灰。另外几人,有的身着北狄服饰,有的则是京中显贵,皆是被俘或主动投诚的叛军核心人物。
同时,几大箱书信、账册被抬入殿中。南宫陌随手拿起一封信,抽出信笺,那上面清晰的北狄王庭印鉴和南宫钧的私印,刺目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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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是北狄大王子与逆贼南宫钧的往来密信,其中详细记载了出卖我军布防、陷害忠良的计划与利益分配。”
“这些,是经手贿赂、构陷官员的账本,每一笔,时间、人物、金额,清清楚楚。”
“而这些人,”他指向被押解的俘虏,“他们的口供,相互印证,足以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他拿起一份血迹斑斑的供状,目光再次扫过全场:“谁还想看实证?本王这里,应有尽有。”
死寂。
彻底的死寂。
证据如山,人证物证俱在,任何辩驳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那些原本还存着些许侥幸心理,或曾是前帝党羽的官员,此刻面无人色,抖如筛糠。他们终于清晰地认识到,龙椅上那位,不再是那个需要隐忍、需要背负污名的“冥王”,而是手握生杀予夺大权、掌控了一切真相的绝对主宰。
短暂的沉默后,以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为,群臣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般,齐刷刷地跪伏在地,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彻金殿:
“先帝无道,祸国殃民!冥王殿下拨乱反正,功在社稷!”
“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恳请殿下,顺应天命,继承大统,以安天下民心!”
“请殿下登基为帝!”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汇聚成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这一刻,再无人敢质疑。南宫陌的登基,不再是篡逆,而是众望所归,是拨云见日。
南宫陌缓缓站起身。他挺拔的身影在晨曦透过高窗照射进来的光柱中,显得愈高大,宛若天神。他抬手,虚虚一按,满殿的呼声瞬间平息。
“既然众卿拥戴,天下需要安定,”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万里江山,这黎民百姓,本王,便担下了。”
没有激动,没有推辞,只有理所当然的承接。这份气度,更让群臣心折。
“然,”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变得锐利,“逆贼南宫钧虽已伏诛,其余党未尽。凡参与勾结外敌、构陷忠良、动宫变者,一经查实,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