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割手套薄如蝉翼,戴上后几乎看不出异样。
信号射器伪装成一颗普通的珍珠纽扣,替换了她旗袍领口原本的那颗。镇静喷雾则藏进一个复古的珐琅烟盒里。
这时代,一个女医生随身带个烟盒装些提神药油,不算太奇怪。
准备好这些,她又从系统资料库里调出周文斌以及东和洋行几个已知头面人物的照片和简要资料,在脑海中反复记忆、核对。
知己知彼,哪怕只是多知道一点样貌特征,也可能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
做完这些,她才端着金墨准备好的茶点上了楼。
陈瑾没躺在床上,而是坐在靠窗的沙里,腿上盖着条薄毯。
窗开着一条缝,傍晚的风吹进来,带着凉意。
他手里拿着份报纸,但目光却没落在上面,而是望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侧脸线条在暮光里显得有些冷硬。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
裴欢把托盘放在小几上,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怎么起来了?腿受得住?”
“躺久了骨头酸。”陈瑾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
他没立刻喝,只是看着她,“东西都准备好了?”
“嗯。”
裴欢颔,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自己也端起一杯茶:“该带的都带了。”
陈瑾吹了吹茶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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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钰带了六个最信得过的兄弟,已经在那小洋楼附近散开了。前后门、主要路口都有人盯着。金墨联系了法租界巡捕房一个相熟的华捕头,打了招呼,今晚那片区域会加强巡逻。亨特尔那边,我也递了话,约他明晚在大华饭店鉴赏古籍,在你赴约之后。”
说着,他语气变得更深沉,竟溢出些嗜血的寒意:
“如果八点半你没出来,或者里面传出任何不对劲的动静,齐钰会带人硬闯。巡捕房的巡逻队也来得及赶到。”
计划周详,几乎算无遗策。他把能想到的保障都堆在了她身后。
裴欢捧着温热的茶杯,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到全身。
看着他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郁和紧绷,她知道,他的平静底下压着多大的焦灼。
这个男人,从前线尸山血海里背着她杀出来,现在又要将她送入另一个虎穴,哪怕布置得再周密,心里那根弦恐怕也快绷断了。
“别担心。”
她放下茶杯,声音放软了些:“周文斌的目的是谈交易,不是当场撕破脸。他有图谋,就不会轻易动我。况且……”
她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灯光在她眼中跳跃,“你不是还给我准备了那么多后手么?我相信你。”
“相信”两个字,她说得很轻,却重重地敲在陈瑾心上。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清澈眼底全然托付的信任,胸腔里那股翻搅了一整天的暴戾和不安,忽然就被这简单的两个字抚平了些许。
他放下茶杯,伸出手,而是轻轻覆在了她放在膝头的手背上。
掌心温热干燥,带着薄茧,完全包裹住她微凉的手。
“裴欢,”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我有时候觉得,把你卷进这些事里,是害了你。”
这是他第一次直白地说出这种话。
不再是命令,不再是谋划,而是卸下所有盔甲后,罕见的脆弱和愧疚。
裴欢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交缠,他的温度毫无阻隔地传递过来。
她看着他,眼神坦荡而坚定:“路是我自己选的。从决定回来给我父母讨公道那天起,我就知道前面是什么。陈瑾,我们是一起的。”
不是依附,不是拖累,是并肩。
陈瑾的手指收紧,将她的手牢牢攥在掌心。
他深深地望进她眼里,像是要确认她话里的每一个字。
良久,他喉结滚动,低低地“嗯”了一声,所有未尽的言语和汹涌的情感,都融在了这一声里,和紧握的双手之中。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
窗外最后的天光褪尽,霓虹灯亮起,将房间映照得光怪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