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章:沟通家庭
客厅里的石英钟刚敲过七点,叶瑶把最后一只青瓷茶杯摆上茶几,骨瓷杯底与玻璃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窗外的暮色正顺着纱帘的褶皱漫进来,将母亲鬓角新添的白染成柔和的银灰色。
“爸,您尝尝这个雨前龙井,是秦宇上周带过来的。”她故作轻松地旋开玻璃罐,碧绿色的茶叶在热水里舒展成雀跃的姿态,“他说叔叔阿姨春天去杭州玩,特意在梅家坞买的。”
父亲握着报纸的手指顿了顿,版面上的财经新闻被折出深深的折痕。“小秦倒是有心。”他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女儿泛红的耳根,“上周你说要跟我们聊聊,不是单说茶叶的事吧?”
叶瑶捏着杯柄的手指微微收紧,杯壁的温热透过瓷器渗进皮肤。厨房传来抽油烟机停止工作的嗡鸣,母亲端着一盘切好的哈密瓜走进来,果盘边缘的水珠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像她此刻眼底打转的水光。
“爸,妈,”她深吸一口气,视线在父母之间打了个转,“我想跟秦宇再相处一段时间。”
母亲把果盘放在茶几中央的瞬间,不锈钢小勺与玻璃盘沿撞出刺耳的声响。“瑶瑶,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拉过女儿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叶瑶缩了缩,“上个月不是说好了,年底就订婚吗?你王阿姨都开始帮你看酒店了。”
“订婚的事能不能缓缓?”叶瑶抽回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的花纹,“我觉得我们还需要时间了解彼此。上次去他家吃饭,阿姨问起我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我突然现……”她咬了咬下唇,“我们连以后定居在城东还是城西都没好好聊过。”
父亲“哗啦”一声合上报纸,实木扶手被他按出沉闷的声响。“你们认识三年了,叶瑶!”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鬓角的青筋突突跳动,“三年还不够了解?小秦工作稳定,人品端正,上周你张伯伯还说,他们单位多少姑娘盯着秦宇呢!”
“爸,感情不是看条件打分。”叶瑶的声音忍不住颤,“您总说秦宇稳重,可他连我花粉过敏都记不住。上次春游他买了一大束郁金香,我半夜咳得睡不着,他还以为我感冒了。”
母亲突然笑了一声,笑声里裹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当年我跟你爸相亲见了三次面就订婚了,不一样过了三十年?”她拿起一块哈密瓜塞进女儿手里,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过日子哪有那么多讲究?他记不住你就多提醒几遍,男人嘛,心粗。”
叶瑶望着茶几上那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的自己穿着学士服,被父母簇拥在中间笑得没心没肺。“妈,我不是要挑他毛病。”她把瓜皮扔进垃圾桶,塑料袋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我只是想确定,我们是因为爱才结婚,不是因为‘合适’。”
窗外的路灯突然亮了,橘黄色的光晕透过纱帘在父亲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他沉默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在指间转了两圈又塞回去——他已经戒烟五年了,这个动作却像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你想缓多久?”父亲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滚动着,“你今年二十七,不是十七。小秦比你大两岁,人家父母也在催。”
“半年,给我们半年时间。”叶瑶的眼睛亮起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前倾身体,“我们会搬出去住,学着自己处理问题。如果半年后觉得确实不合适……”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柳絮,“那就算了。”
母亲突然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她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我跟你爸为你操了多少心?当初你非要学设计,我们没拦着;后来你说要去北京闯,我们也没拦着。现在就盼着你安稳下来,你怎么就不能懂点事?”
叶瑶伸手想去拍母亲的背,却被挥开的手臂带得一个趔趄。陶瓷杯在茶几上摇晃着,褐色的茶水溅在米白色的桌布上,像晕开的墨渍。
“妈,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下来,“可婚姻是我自己的事啊。如果现在勉强订婚,将来过不下去,难道你们就开心了吗?”
父亲猛地站起身,实木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背对着母女俩站在窗前,路灯的光晕勾勒出他佝偻的背影,比去年春节时仿佛又矮了些。
“让她试试吧。”父亲的声音混着窗外的车流声传来,带着某种尘埃落定的疲惫,“当年你非要嫁给我,你爸妈不也拦着吗?”
母亲的哭声戛然而止,客厅里只剩下墙上石英钟滴答的走动声。叶瑶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在灯光下泛着银光,突然想起小时候骑在他肩头看烟花的夜晚,那时他的背像山一样挺拔。
秦宇推开家门时,消毒水的味道正顺着门缝往外钻。客厅的灯亮着,母亲正坐在沙上给父亲按摩膝盖,理疗仪的指示灯在她布满薄茧的手背上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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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母亲抬头看他,眼角的皱纹在灯光下像细密的蛛网,“饭在厨房温着,我给你留了糖醋排骨。”
“妈,您怎么还没睡?”秦宇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西装袖口沾着的咖啡渍格外显眼——下午开会时不小心打翻的,他忙得没来得及处理。
“等你爸喝完药。”母亲往丈夫腿上盖了条毛毯,“今天复查怎么样?王医生怎么说?”
“老样子,让多休息。”父亲从藤椅上欠起身,膝盖处传来咔哒的轻响,“小宇,过来坐,爸有话跟你说。”
秦宇在对面的单人沙坐下,目光落在父亲打着石膏的脚踝上——上周下楼倒垃圾时不小心崴的,医生说要静养三个月。这个家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连走路都要踮着脚。
“叶瑶那边……有消息了?”母亲把熬好的中药端过来,褐色的药汁在白瓷碗里晃出涟漪。
秦宇接过药碗放在茶几上,苦涩的气味直冲鼻腔。“她今天跟叔叔阿姨谈了,想把订婚的事缓半年。”他扯了扯领带,喉结上下滚动着,“我们打算搬出去住。”
“搬出去?”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手里的搪瓷杯“哐当”砸在茶几上,褐色的药渣溅在米白色的地毯上,“你们现在住的房子不是挺好吗?离两边单位都近,我跟你爸还能帮着收拾收拾。”
“妈,我们想自己试试。”秦宇的手指在膝盖上蜷起来,西装裤被捏出深深的褶皱,“上次叶瑶来吃饭,您问她什么时候要孩子,她回去哭了半宿。我们连避孕措施都没统一过意见,怎么聊孩子的事?”
父亲突然咳嗽起来,胸腔里出风箱似的响声。秦宇连忙递过水杯,看着父亲喝了两口才缓过来。“小宇,你跟叶瑶……是不是吵架了?”父亲的声音嘶哑着,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儿子,“上次家庭聚餐,她看你的眼神就不对。”
“没有吵架,就是想冷静下来好好聊聊。”秦宇避开父亲的目光,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我们总是在双方父母面前扮演恩爱,回家就各玩各的手机。上周她加班到凌晨,我居然是刷朋友圈才知道的。”
母亲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委屈。“夫妻不都这样吗?我跟你爸结婚三十年,现在不也没话说?”她抹了把眼角,“过日子哪有那么多甜言蜜语?能搭伙把日子过下去就不错了。”
“可我不想跟叶瑶只是搭伙。”秦宇的声音低下来,带着某种近乎执拗的认真,“我想知道她为什么总是在画画时听那《城南旧事》,想明白她看到流浪猫为什么会蹲下来哭,而不是每次都要您提醒我‘叶瑶不爱吃香菜’。”
父亲沉默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这次没有再塞回去。打火机“咔哒”一声亮起幽蓝的火苗,在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指间跳动着。“你妈刚才还跟我说,下个月把订婚的酒店定下来。”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灯光下缓缓散开,“订金都交了五千。”
“订金我会想办法要回来,或者干脆损失掉。”秦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爸,我知道您着急抱孙子,可您也不想将来孙子生下来就面对爸妈天天吵架吧?”
母亲突然站起来,厨房里传来碗碟碰撞的脆响。秦宇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想起小时候每次跟人打架,母亲都是这样一边摔摔打打地做饭,一边偷偷抹眼泪。
“半年是吧?”父亲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火星在玻璃缸里明明灭灭,“我跟你妈可以不催,但你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秦宇的眼睛亮起来:“您说。”
“每周回家吃一次饭。”父亲的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上的石膏,“让叶瑶也一起来。我跟你妈不干涉你们,但也不能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连影都见不着。”
厨房的抽油烟机突然启动,嗡嗡的声响里混着水流声。秦宇看着母亲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糖醋排骨走出来,盘子边缘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汤汁——她年轻时最讲究这些,连装菜的盘子都要仔细擦三遍。
“趁热吃吧。”母亲把筷子塞进他手里,指尖的温度烫得他一缩,“凉了就不好吃了。”
秦宇夹起一块排骨,酸甜的酱汁在舌尖散开。这是他从小爱吃的味道,母亲总说排骨要先炸后炖,酱汁里要加两勺冰糖,可叶瑶做的排骨永远是清炖的,说油炸的不健康。
他突然想起上周叶瑶来吃饭时,默默把自己碗里的香菜都挑出来放在桌角,而母亲下一次盛汤时,居然真的没再往她碗里加香菜。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爬上窗台,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秦宇看着父母鬓角的白在灯光下泛着银光,突然觉得半年的时间或许不算太长——足够他们学着在彼此的世界里找到舒适的位置,也足够让两边的老人慢慢明白,真正的爱不是按部就班的仪式,而是愿意为对方停下脚步的耐心。
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了一下,是叶瑶来的消息:“我爸妈同意了。”后面跟着个跳跃的小兔子表情。
秦宇笑着回复:“我这边也是。”他抬头看向厨房,母亲正在给父亲盛第二碗汤,汤勺碰撞碗沿的声音温柔得像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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