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为武!仁义行侠!以武止戈,方为真正的武者!俯仰无愧,方称得上一个侠字!祈少君不才,但自幼立志做一个明辨是非黑白的武侠,决不做一个空有一身武功,只会自居名门的无知莽夫!然今日纵观各位所言所行,恕我说句放肆的话实在愧对武侠二字!”
“中原大好河山被外族侵占近百年,百姓饱受欺凌苦不堪言!在场各位自诩英雄豪杰的不知凡几,却又有几人心念苍生?今日武林正道华盖云集,却只是一个个在这里把酒言欢、坐而论道!却能为了一点莫须有的罪名,对一个女子苦苦相逼,还闹的杭州城满城风雨!哼哼,你们说她是祸水,很好……难道这纸醉金迷的杭州城就不是祸水么?!你们有力气歌舞升平,有力气在此为难一个女子,那怎么不去掘干西湖之堤、铲倒雷峰之塔呢?!”
一番激昂愤慨之言,正道破了“武侠”字,可是天下英雄何其多,却有几人有此体悟?一念至此,群豪们惊讶之余,有些已经开始垂首默然……
祈少君紧接着转过身,朝着慕冰朗声道:“慕姑娘!他们说你有罪,可在我看来,其实我们两个都有罪!我的罪就是不该和这群众口铄金的所谓英雄豪杰们为敌!而你的罪就是女子无罪,怀璧其罪!他们人云亦云、而你却百口莫辩,这就是你的罪!”
这几句诛心之言虽是对慕冰说,但真正的对象是全武林、甚至全天下!
他又续道:“江湖豪杰们为了你互相撕斗,闹得骨肉相残、家破人亡,就只因为你的绝世红颜,你可真是‘罪孽深重’啊,可叹你又何辜之有?生我者父母,容貌美丑皆是父母所赐,岂由得自己?可他们单凭一句‘红颜祸水’,就能把罪孽归结于你身上,这就是你的罪欲加之罪!”
大发豪言之余,他也在放眼四顾台下,看到群豪们矫舌不下的模样,他信心陡增,冷哼道:“可叹,名门正派之中出的败类难道就少了?却无人站出来批责他们一言半语,那些对你大喊‘人人得而诛之’之辈,我跟你打个赌,你若是真当一回红颜、向他们投怀送抱,即刻便能堵上他们的嘴!可就是因为你不肯顺从他们,他们欲得你而不遂,唯有徇私护短或是捏造罪名,只有把所有的罪孽都推到了你一个无辜女子的身上,方能保全自己的名声……无耻!荒谬!”最后几句话满含不屑与蔑视!巧妙的是,他自始至今都以慕姑娘相称,绝口不提绝情仙子四字,慕冰在一旁听着,知他为此行做足了功夫,她平日里看着他,总觉他玩世不恭,一副乐天派作风,没想到他是大智若愚,面对着眼前的必死绝境,竟有这般天下无敌的傲骨!
这番滔滔之言瞬间将天下武林得罪个遍,但他仗义执言无所畏惧,语声铿锵如铁,言辞更是尽诛天下虚伪之心,被骂得体无完肤的群豪们虽人多势众,却无人能上前驳斥一句。
当然,这之中也有如祈长老、古月轩等少数人,正暗暗喝彩……
此刻祈少君眼眸中的天芒彻底暴闪,如同周身被一股无敌的力量包裹着,正气、豪情、愤慨、无畏,各种情绪结合在一起的力量,使得他无不敢做,更无不敢言,至于他自己的性命安危,恐怕早已忘到九霄云外!
只见他傲立擂台中央不断环顾四周,望着群豪们哑口无言的样,心中说不出的酣畅,转身对慕冰道:“慕姑娘,今日我俩虽然难逃一死,但能当着全武林的面毫无顾忌地畅所欲言、痛批那些伪善之辈,我心里好不痛快!纵然是死也能死得轰轰烈烈!但在我死之前,誓要为你辩上一辩,即便我人微言轻,但我终究相信天地间正义尚在!”
听到这些,始终玉立一旁的慕冰,面上虽淡然,然心中早已惊喜欲狂、情难自禁,因为祈少君道出了她多年来一直想说,但又不屑去争辩的话,再看到群豪们膛目结舌的窘态,她真恨不得冲上去抱住祈少君再狠亲他几口!
不过她还不知道,真正令她芳心大动的事还在后头……
而离祈少君最近的陆天枢面色大变,冷斥道:“放肆!祈少君!竟敢当着盟主和这么多前辈们的面,如此出言不逊!”
祈少君怒喝道:“姓陆的,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可惜呀可惜,祈少君生性胆大妄为,更非始于今日!只要无愧于心,谁也别想挡我的路!哼,你想用这老一套来压我,你也不看看你这如意算盘有没有旧得发霉!”他对陆天枢的虚伪行径嗤之以鼻,是以说话再不留情面,直劈得陆天枢哑口无言。
“你……!!”陆天枢恨目瞪视着他、暗暗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而他回转身对司徒苍穹众人抱拳一揖道:“诸位前辈!你们都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先进,斗胆请你们说一句公道话,晚辈适才的一席话究竟有理还是无理?”
当然有理!他正气凛然、掷地有声的一席话,直说得满座群豪矫舌不下,很多人因此面面相觑,有的也早已悄然退到了远处……
满座情势骤然出现了骤变,陆天枢暗道不妙,心念又转下大声讪笑道:“好好好!祈少侠的口才当真是‘天下无双’,贫道佩服得五体投地!看起来,我们这些做前辈的,是枉在江湖上混迹了数十年了?倒是祈少侠你是个地天立地的大丈夫~~依贫道看,这武林盟主之位今后非你莫属啊!”
这话实是惊人,登时引起群豪们一阵哗然!盟主之位本应能者居之,但当今盟主春秋正盛,当着当今武林盟主的面说出这等话来,不免犯了忌讳,更有借刀杀人之嫌,心思缜密之人皆认为他是在挑拨司徒苍穹出面,借他之刀除去眼前这个狂妄不羁的少年。
祈少君倒也圆滑得很,哂笑拘礼道:“承蒙不弃,倘若今日幸得不死,来日又有幸得司徒盟主垂青一二,晚辈定然不忘道长今日的一番期许!”
慕冰心念一动,接着话题娇声道:“哎,算了少君~~你还是给这陆道长留点面子吧,你瞧人家脸都被你气红了,算啦……免得人家狗急跳墙!”她娇声细气却运足内力,还刻意将狗急跳墙四字加重语气,声遍全场。
陆天枢面色铁青、咬牙切齿,虽老谋深算却一时不知如何接口,望着他乖戾的面容,慕冰又娇笑道:“陆掌门,我知道你是急着想置我于死地,免得我把你们这些想杀我的人背后的秘密全抖出来,是么?”
此话一出,擂台上又是一阵骚动,至于骚动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慕冰的这句话,直如一把利剑,直刺在了一些心怀鬼胎之辈的心窝里!只见那青城派万钧四老闻听此言,立时灰溜溜地缩到人群后面去了……
慕冰娇笑之余又突然一敛,森冷道:“可你知道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而陆天枢似乎真的有点狗急跳墙了,强作道:“你们两个小辈,今日竟敢当着天下英雄面前胡言乱语、混淆视听,实可忍孰不可忍!”他袍袖一甩,一声喝令:“昆仑派众弟子听令!今日诛杀此二人,不死不休!”
他欲以本派之威势,再次鼓动群豪奋激之情,只见伫立在殿前的古月轩剑眉一皱,而身旁不远处的祈长老更是摇首不屑,两人虽只是稍动身色,但心底都有随时上前相助祈慕二人的打算。
祈少君推手大喝道:“且慢!陆道长,莫非你想倚多取胜?”
陆天枢轩眉道:“那便如何?对付邪魔外道,还需要讲道义!”
祈少君道:“谁是邪魔外道现在还指不定呢!而且我说的很清楚,今日此来是为了化解宿怨,虽不自量力,却也不是来结仇的!但若你苦苦相逼,那好,今晚趁着天下英雄俱都在场,我祈少君倒要问你一句……究竟慕姑娘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罪孽?你又有什么权力轻贱他人的性命?!”
陆天枢急怒之下,道:“好!就让你们心服口服!”
他正起面容、做了个四方揖,朗声道:“在场诸位英雄!你们之中若有与这妖妇有仇者,还请出面对质,也好让这二人心服口服!”
可是他连续喊了几次,只见群豪们面面相觑、无人响应,有的跃跃欲试者也因祈少君之前的一席话彻底占了先机,深觉此刻再说出来也是丢人现眼,更摄于他的深不可测,因此无人敢应声而起,至于当年轰动武林的青城派公案,本是最应该出面指证的青城四老,此时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有人站出来么!在场与绝情仙子有仇的,请站出来陈述!今日当着武林公义,正好摊开来说!有人要站出来说么!”陆天枢几番煽动群情,却被祈少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此刻竟然无一人响应他,他暗自切齿痛恨,只觉自己今日是当了一回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祈少君笑对着陆天枢,讪笑之情尽数现于面上,显然早已猜到结果,但为防生变,他趁势道:“陆道长!既然大家都无话可说,而你又是此间主持,不如由就您来说说看,慕姑娘究竟在何时何地,又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而你是不是就在一旁掠阵,还是在一旁观战?”
“这……”陆天枢顿时哑口无言,这等问题试问又如何辩驳?
祈少君快马加鞭又抢上道:“你也没话说?那好,晚辈倒是有事想请教一下陆道长……日前,我见贵派的几名弟子在西湖边调戏良家妇女,不知道长打算如何惩处?”
“什么?!昆仑弟子也调戏民女?!”此言一出,群豪又一度哗然松动!
陆天枢怒道:“放肆!祈小子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昆仑门下恪守门规,绝不会做这等无耻之事!你说我昆仑门下弟子调戏良家妇女,那你倒说说看,他们叫什么名字?!”名门正派调戏良家妇女,此亦为江湖不齿之行径,要知昆仑派武林名宿声誉悠关,岂容祈少君无凭无据却随口道出?
祈少君悠然回复道:“晚辈也不知道,只听到他们自报是昆仑门下。”
陆天枢冷怒道:“言下之意,你根本无凭无据咯?祈少君,你当众玷污我昆仑派百年清誉,今日之事恐不会善罢了!”
祈少君哼道:“你今日所为,又可曾想过要善罢?”又道:“陆道长,看来你也知道凡事都要有理有据,方能令人信服,那敢问一句,你又是哪只眼睛见到慕姑娘淫邪浪荡、妖惑武林中人了?”
“唔~~~~!!”陆天枢方知自己中计,心中更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