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坚决,因为时约礼也曾经发表过类似的言论。时敬之不相信,大声斥责:“亲近的人之间才不可以互相伤害!”
闻命忍不住笑,“可是家人之间会互相包容的呀。”
“总有无法忍受的事吧。”时敬之冷着脸说。
“忍受不了就会离开,但是也有一种可能,太爱一个人,就会分担他的痛苦和忧愁,欢喜和快乐,这才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时敬之很眼尖,忽然看到闻命衣服上挂着儿童志愿者协会的纪念徽章。
他觉得闻命真是很奇怪的一个人,他有时候那样敏锐,刻在骨子里的风险意识总是可以以让他洗趋利避害或者唯利是图的姿态让利益最大化,不然他不会有今天;可他也很奇怪,他会持之以恒不计回报地投入一件事,不停做下去,无论对方是否知道,更不论是否有收益。
“你也太奇怪了啊…”时敬之低声说:“哪有你这样傻的人啊。”
闻命笑了笑,不说话。
他会随时随地求欢,撒娇示弱会换来时敬之的满腔关怀。
闻命後知後觉,让时敬之变“坚强”太简单了,只要在他面前出现一个弱者,他可以变得无坚不摧。
脆弱无比的情人候选人闻命开始对着他诉苦,他会把自己的情绪和弱点暴露给时敬之,时敬之提供依靠会让闻命获取安全感。
时敬之发现闻命身上的味道变了,闻命说自己换了香水,生姜与罗勒,跟他本人一样,微辣。
时敬之会脸红,会止不住想把头低下,但是他又克制着说,你想说就说吧。
闻命有一瞬间想到,论起做一个合格的爱人,时敬之比他有觉悟得早,他有意地收起自己的锋芒与棱角,去变得温柔体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绝对会将这种做法奉为终生信条,从一而终。
只是时敬之太笨了,错把温柔体贴当成伏小做低——可是又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叫嚣,永远那麽克制理智的除了圣人就是机器人,真的喜欢一个人,哪里管得了那麽多,要星星要月亮,都会毫不犹豫摘来给他。
他就这样後知後觉,体会到时敬之隐藏的爱意。
闻命甚至终于反应过来,他和郑泊豪丶TINA等人终究是不同的,因为时敬之只会给予这些人正面反馈,却从不会暴露负面情绪。
就像是他自己说的,时敬之给闻命画出来一个安全区,像是巨龙守护珍宝,可是巨龙也有刺,总会给珍宝划上痕迹——这是因为太亲近的缘故。
他总不能只盯着划痕看,忘记守护的本质。
*
喷香水是德尔菲诺大区的礼仪,人们根据气味分辨个人成分的优劣。
最开始在贝伦区的时候,闻命买不起太贵的香水,他会攒半年的钱,偶尔改善下生活,喷4711。
後来他不必为生活奔波了,甚至轻易可以得到绝版,反而过得潦草。他开始不喷香水,偶尔为了社交礼仪喷点流行款,有一阵子他还喷了银山冷泉,带着一股冷冽的烟草香。
闻命带了一个漂亮的盒子,邀请时敬之分辨香气。
“酸橙丶胡椒与打火石。”
“错。不是酸橙,是柑橘。”闻命提问:马来语中的“我心尖上的明珠”怎麽说?
时敬之说,xxxxxx。
闻命又问,泰语呢?小心肝?
时敬之语气死板,透着一股生无可恋,Xxxx。
闻命乘胜追击,西班牙语呢?
“你烦不烦啊!”时敬之说完了才感到慌张,他忍不住盯着闻命的脸色小声抱怨:“我不知道……”
“我知道呀。加泰罗尼亚地区嘛,Túeresmimásgrandedeseoymimásbrillantesueo。”闻命轻笑一声:“又答错了。你是笨蛋吗?”
这换来时敬之的小声嘀咕。他可能敢怒不敢言,背对着闻命嘀嘀咕咕:“你以为谁都可以和你一样轻易让人脸红心跳丶不会呼吸丶大脑空白丶心跳加速吗?我又不会…”他恼羞成怒:“我是笨蛋!”说完了又感觉自己太懊丧,委委屈屈给自己找补,男人不住听到他的碎碎念,期间夹杂“你这是在嘲笑我吗”等不可置信的诘问。
时敬之失落极了:“可我只是不会说情话而已啊…我才不是笨蛋…”
“噗——!”
时敬之垂头丧气摔了一下洗碗巾,挺直身体叹了口气,猝不及防溅了自己一脸水花。
时敬之要呆了:“…………”
他鼻子皱了皱,突然瘪嘴骂道:“我是笨蛋!”
闻命:“………”
他的肩膀止不住地抖,把无声的狂笑憋进嗓子里,整个人像是蒸汽小火车,浑身散发着沸腾的欢笑。
时敬之自以为博学多才,但是在旁门左道丶稀奇古怪方面完全比不过闻命,甚至连猜香气这种看起来简单的事情都会狠落下风。
闻命暗道就你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整天张嘴自由平等丶闭眼形而上学的象牙塔高材生见过啥社会黑暗啊,你遇见的最大的黑暗可能就是保姆请假,恰好家里油壶倒了你不得不把它扶起来。
你可能可以默写出中央档案厅机密图,但是耍流氓可比不过我。闻命美滋滋地想,心底出现一种凶神恶煞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