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通政被熏得五腹六脏一阵翻滚,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快步走向甲板另一侧。假装趴在船舷向观赏夕阳,实际是为了避免被直接熏吐。
黄昏时分的大海,有一种别样的美感。但这种美感转瞬即逝,没过多久,夜幕就已经降临,海面上越来越黑,逐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一道矫健的黑影,忽然从福船尾部水下,缓缓地浮出了海面。随即,他手中寒光一闪,竟然将一把尺许长的短匕,直接刺入了福船的船舷中,深入数寸。
浪花拍打船舷的声音,完美地掩盖住了匕首刺入木板的声音。下一个瞬间,黑影的身体,如同飞鱼般高高跃起。
单脚朝着匕首柄处用力一踩,他的身体借力又继续向上窜起三尺余,张开的左手,恰恰抓住了福船临近吃水线最近的一处破洞边缘。
破洞内部,是船上的杂物舱。仿佛对福船的内部无比的熟悉,黑影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就如同狸猫般,钻洞而入。短短三十几秒之后,就沿着船舱通完甲板的木梯,无声地爬上了甲板。
夜袭,先解决岗哨,再解决其余敌人,这个次序,他上辈子曾经实践了无数次,同样是无比熟悉。
眼下负责看守货物和俘虏的倭寇,大部分都在底层不同的舱位休息。只有三名被头目点到名字的倒霉蛋,留在甲板上熬夜担任岗哨。
黑影在海中之时,就将岗哨的数量和位置,看得一清二楚。因此,来到甲板上之后,稍作重新确认,就抬腿绕过断裂的桅杆和破碎的竹帆,悄悄扑向了船头。
船头处,傍晚时生吃人肉的倭寇小头目大仓义满,正在意犹未尽地拎着把砍出豁口的倭刀,对着空气比比划划。嘴里还不停地发出一连串呼喝,仿佛空气中,隐藏着许多明国的水手一般。
他腰间只拴着四只耳朵,其中一只还来自俘虏。距离升官,还差着六只。所以,如果此刻空气中能走出来六个明国水手排着队给他砍,他肯定会感谢天照大神。
仿佛听到了他内心的祈祷,黑影忽然就绕过了的船头防火用的沙桶,出现了他的面前。大仓义满愣了愣,本能地举刀劈将过去,同时用倭语厉声询问:“谁——”
海浪声,吞没了他的询问。而回答他的,则是一道寒光。
黑影一个侧向跨步,轻而易举地就躲开了他的攻击。右手中的短匕,直接刺入了他左肋下三寸,将他的肾脏刺了个对穿。
因为肾脏被切碎,瞬间活活疼死。尸体像上了钩的鱼般,不停地抽搐。
黑影用匕首,继续顶在他的腰间,将他快速顶向船舷,随即安然不动。直到他的尸体彻底停止了抽搐,才缓缓将其放到了甲板上。
匕首拔出,血流无声。
黑影迅速转身,奔向第二个目标。
那是一名挑着灯笼的倭寇头目,腰间挂着十二只人耳朵和一块人膝盖骨,比船头处的倭寇警惕性略强。不待黑影靠近,就已经愕然转头。
“噗——”黑影手中的短匕,毫不停滞地从他刚刚转过来喉咙处抹过,将他的喉管和颈部动脉,一并抹断。
灯笼坠落,被黑影用脚尖稳稳挑起。第二名倭寇手捂脖颈,缓缓倒地,嘴巴里不停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却始终高不过半夜的涛声。
下一个瞬间,灯笼已经到了黑影之手。此人的面孔,迅速被照亮。竟是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浓眉毛,高鼻梁,双目之中,英气四射。
用匕首在第二名倭寇肋下又补了一记,提前替此人结束了痛苦。他不慌不忙,将灯笼挂在了船舷边缘的缆绳钩上。随即,再度转身,悄无声息地扑向第三个目标。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倭寇,腰间挂着七只干瘪的人耳朵。怀抱酒嚢,醉眼涅斜,正蹲靠近船尾处的一个木桶旁抠脚趾缝儿。
看到黑影自己走来,还以为上司查岗,老倭寇赶紧强撑着站稳了身体,弯腰鞠躬。
匕首贴着他的脖颈锁骨处刺入,直穿心脏。鲜血狂喷,老倭寇死不瞑目。
黑影将他的尸体放倒,转过身,从船尾向船头重新悄悄搜索。直到确认甲板之上,再也没有第四名岗哨,才又沿着先前的木梯,重新摸回了底仓。
他曾经在福船上生活过四个多月,熟悉这艘福船的内部结构,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的每一块骨骼。
短短三十几秒后,他就又摸到了一处货舱口,停住脚步,将耳朵贴着舱门边缘的木板上,耐心倾听。
货仓内,有四道高低不同的呼吸声,伴着三组沉重的呼噜声,一并钻进了他的耳朵。
轻轻推开虚掩着的货舱门,他蹑手蹑脚摸了进去,直奔呼噜声最响亮处。
多年的辛苦训练,让他在黑暗中,也能看清敌人的大致轮廓。
鬼魅般从对方头顶位置掠过,匕首无声地下抹。
货舱内的呼噜声立刻少了一组,代之的是轻微的“嘶嘶”声,就像气球正在漏气。
匕首再度挥落,如同割海藻般娴熟。
血腥味道瞬间飘了起来,扩散得满货舱都是。
呼吸声快速减少,从四道,转眼就变成了三道,两道,一道……
然而,另外两组呼噜声,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高低起伏,连绵不断。
黑影将左手,从死去的倭寇嘴巴处挪开。迈动脚步,扑向下两组呼噜声起处。动作敏捷,宛若猎食的猛兽。
那两组呼噜声距离很近,为了保险起见,黑影中途故意停顿了一下,待确认对手的呼噜节奏和幅度毫无变化,才再度加速摸了过去,手起,刀落,血光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