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姝的后背紧贴着他胸膛,能感受到布料下紧绷的肌肉。冬安举着烛台在门外询问:“公主?”
“没事,我准备安歇了。”卫云姝从牙缝里挤出“安歇”两个字。脚步声渐远时,她突然张口咬住顾暄虎口,趁他吃痛松劲,旋身抽出枕下匕首。
顾暄看着手背上渗血的牙印,反而笑得更欢:“公主属猫的?”
他随手扯下幔帐缠住伤口,“严家那丫头落水时,在下正与四皇子在醉仙楼吃酒。”
卫云姝的匕首顿在半空。
前世,严婷落水明明是三月三,怎会提前半月?难道因为自己重生改变了某些事?
“公主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查。”顾暄忽然夺过匕首,刀尖挑开她腰间绦带,“比起严家,在下更想知道……”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语,“公主今日熏的什么香?”
绦带落地。卫云姝抬膝顶向他小腹,却被他单手制住脚踝:“公主这招,上次就用过了。”
说着突然松手,任由她跌进锦被。
“唉,果然不该随便搭救严家那位小姐!”顾暄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懊恼。
卫云姝轻轻扬起眉头,疑惑地问:“难道严府对你有何不公?”
莫非,他们是因为他是一个名声不佳的纨绔子弟,认为他配不上严府的小姐?
回想上辈子,严府先是让严婷嫁给了二皇子作为侧室,随后二皇子不幸身亡,他们又迫不及待地将严婷和严涵一同送入四皇子的府邸。
这种急于攀附权贵的做法,对于现在的顾暄而言,实在是司空见惯。
然而,卫云姝一旦联想到这种可能,心中便涌起一股莫名的郁闷。
就如同上次在酒楼中,听到旁人对他冷嘲热讽时一样。
明明在前世,当北翟侵犯边境,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之际,是他以英勇无畏且所向披靡的气概,击退了敌人,收复了失地!
也是他,阻止了西魏进一步崩溃,让百姓免受流离之苦。
但这样的人,如今却遭到了那些小人的轻视!
这究竟是何道理?
他有何过错?
烛芯爆出朵灯花,卫云姝鬓边衔珠凤钗跟着晃了晃。
顾暄执壶的手悬在半空,瞧着茶汤在青瓷盏里漾开的涟漪,忽觉喉咙发紧——那日严家姑娘坠湖时溅起的水花,也是这般晃人眼。
“殿下可知那严氏扑腾得像只落汤鸡?”他甩开马鞭,鞭梢缠着的东珠磕在紫檀案上叮咚响,“臣隔着三丈远甩鞭子都嫌晦气,偏她攥着鞭尾死活不松手,害臣新得的西域犀角柄都泡发了。”
卫云姝指尖抚过盏沿缠枝纹,黛青眉梢微挑:“严氏可是京中四美之首。”
“美得过御花园的锦鲤?”顾暄扯开云纹交领,露出颈间抓痕,“您瞧瞧,这印子三日未消,不知道的还以为臣遭了刺客。”
说着突然倾身,龙涎香混着雪松气息扑面而来,“倒是殿下今日这身月华裙搭配得更美!”
卫云姝面上一红。
顾暄低笑着退回圈椅,从袖中抽出沓湖州钱庄的兑票:“说正事,东陵商会那群蠹虫,听闻'球茎利十倍'便疯抢兑票,如今银窖都教他们挖塌了三座。”
洒金宣纸铺陈开来,叁仟陆佰万两朱砂数目刺痛双目。
卫云姝攥紧袖中虎符,护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漠北十六州的棉花…”
“已着人混在赈灾粮车里,走的是禹州官道。”顾暄蘸着茶汤在案上勾画舆图,“铁矿开采需三百精壮,臣以修筑冰墙为名募了流民,每户发二两安家银。”指尖突然点在鹿鼎山,“只是这炼铁坊需要抓紧时间修建才行!”
“此外,依照殿下的吩咐,顾某已竭尽所能地将白银兑换成了粮食、战马以及药材。至于铁器的采购,确实遇到了一些阻碍,一方面是由于东陵的严格管控,另一方面,从东陵运往西魏的路途中,货物很可能会遭遇查封。”顾暄缓缓道来。
卫云姝微微点头,语气淡然:“不必担忧,不妨先将物资囤积于湖州边境地带。”
东陵与西魏的交界处,正是湖州与禹州相邻,其中湖州位于北方,禹州则居于南方。卫云姝打算利用北方的寒灾来收揽民心、操练兵马,因此,将物资运往更为北方的湖州,对她来说更为便捷。
然而,这仅仅是应对最坏情况的策略。
毕竟,无论何时,战争带给百姓的苦难最为深重。若能兵不血刃地取得政权,卫云姝宁愿长期供养这些民众!
顾暄接着询问:“银子的数量颇为庞大,估计还需三五日才能抵达京城,公主殿下打算将银子存放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