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院中的笑声隐约传来,李朱砂正拉着雀翎的手,在月光下比划着李当归儿时捣毁药圃的糗事。阿朵笑得前仰后合,灰白长扫过石桌上的茶盏,溅起几滴晶莹的水珠。
青鸢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廊柱旁,银针在她指间泛着冷光:"又在想那乞丐的条件?"
李当归望着院角那株新栽的槐树——细弱的枝条上已经冒出嫩芽,在月色中轻轻摇曳。
"前辈说要入世"他摩挲着胸前的符文,"可白虎城这么大"
"你打算怎么做?"青鸢的银针突然钉在窗棂上,针尾剧烈颤动。
"可能要劳烦青鸢姐"李当归转头看向她,"给宁将军送个信,说我暂不回紫金关了。"
银针"铮"地一声深深钉入梁木。
青鸢眼中寒芒乍现:"李当归!"她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三个字,"你以为军营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药铺后院吗?"
檐下的风铃突然静止。
院中说笑的几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纷纷转头望来。
"上次去极北之地留张字条就溜,"青鸢的指尖又滑出三根银针,"这次连字条都省了?"针尖在月光下排成一个森冷的箭头,"若宁芙问起你去向,我该如何作答?"
李当归的掌心渗出细汗。
他忽然想起白泽先生那盏青灯下说过的话——"但行前路,无问东西。"
灯火映照的竹简上,墨迹曾游走成命运的模样。
"就说"他望向东方渐白的天空,"我去了东方。"
青鸢的银针突然全部落地,出细碎的清响。
她盯着李当归看了许久,最终只是弯腰拾起银针:"你可知将军每夜都在校场那棵老槐树下练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从三更到五更"
院中的槐树嫩芽突然无风自动。
雀翎的骨笛传来一声低鸣,像是感应到什么。
李当归的符文微微热,仿佛在提醒他,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再难回头。
"明日寅时,"青鸢转身时,梢扫过李当归腕上的冻疮,"我会在城隍庙前等一刻钟。"
她的身影消失在厢房转角,只剩几枚银针的寒光还残留在月色里。
李当归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曾经握过药杵、持过长剑的手,如今要真正去触碰这个世界的温度了。
东方的启明星悄然亮起,而北边的天际,紫金关的方向,隐约有乌云在聚集
夜露渐重,李当归坐在百草堂的青石台阶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檐下的风铃偶尔轻响,像是谁在低声絮语。
"在想什么?"
雀翎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她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旁边,长披散在肩头,弥沙印记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辉。
李当归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过了片刻,他突然站起身,朝雀翎伸出手:"带你去个地方。"
夜色中的白虎城安静得出奇。
两人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荡,惊起几只栖息的夜莺。
雀翎跟着李当归穿过一条条小巷,骨笛在腰间轻轻颤动,仿佛在感应着什么。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