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将散时,影儿端了药推开偏房的门,放于床旁小几上。
她瞧着水央要起身,忙道:“歇着罢,明儿要启程,到时候有你走的,不在这一时半会儿。”
水央深吸一嗅,闻出影儿一身药味,牵着嗓子说:“夫人,可是去的府医处取药?”
影儿眼里覆上柔色,“是我盯着他们取得药,盯着他们熬的。夏莲在景明医馆处理后事,这府医处的人我不尽放心,也只能去亲看着。”
水央闻言,好似血凝于面,涨得脸色发红,影儿瞧她竟是红了脸,笑问:“如何?”
水央摇着头,胡乱拿脸一蹭枕头,抹去泪,“只是,未有人待我这般好过。”
这便是好了?
影儿心内想着,面上渐渐收了笑,心道也是个用面上冰冷来掩饰心里脆弱的女子。
可她这一番好意,怎会仅仅是出于关心呢?
影儿看着她衾衣上还在微微往外渗着血,轻声道:“你身子倒是不错,伤成这样方才回来,竟是还能走几步。”
水央一顿,露着真挚的笑道:“纵然方才说过几遍了,但我仍是感激夫人,谢夫人救命之恩,夫人放心,大理寺那处,我当真一句未多言,若夫人日后发现我扯谎,便是拿刀捅死我,我也绝不躲避。”
影儿一笑,闭目点头,表示都要听出茧子来了,她给个话头,问道:“你方才在医馆说,连决发现了你鬼祟,是因秦风?你细细说来。”
水央一思,还是努力撑起了身子,坐直了些,“先前我惧夫人要我一条命,故而当日跟在夫人身后,瞧见秦风去寻夫人,与夫人交谈。我隔得远,听得不切实,回去后左思右想,决心去寻秦风打探。跟了他两次,发现他始终在往景明医馆走,来回间会去些当铺子及衣铺房,前些日子我跟他,好似不小心被他发现了,再之后我就
被连决带进了大理寺。我不知是不是秦风使了花样,说过什么。可除此之外,我当真思不出缘由。”
影儿听着,也道奇怪,可转念一想,原来秦风是面上按着影儿的吩咐走,实际早已两手打算,这次,定是趁着他们要离府,顾不上他,才脚底抹油溜个干净。
这人可当真是个鼠辈。
“想来,他去当铺,该是用了些银钱,买了假身份的。事已至此,你先把药喝了,身子加紧养好,往后,还有许多事要你做。”
水央听完连连点头,服药而卧,不再多话。
影儿转出桐芜院,吩咐些侍女来添水,而后便停在晚香亭里,借着半清不楚的月光去看那颗桂花。
她静似湖中浮萍,藏在月光下,躲在莲中。
一幕幕浮现,一生多情又多悔。
她心道遗憾,可谁能无憾呢?
都只活一次,谁能挑选呢?谁能避开痛苦呢?
撇开眼,细细捋着心烦意乱,翟离要带她走这件事,打乱了她的计划。
不过也好,走一步看一步,如此也不知能不能逃过他那洞察一切的眼。
云静,放空庭院。
影儿沐浴后歇下,辗转难眠。
她几番想起身,终是不知为何坐起复又躺下。
故而,她丝毫不知,院中那棵桂花下,始终立着一个人。
第116章一百一十六章他倒是回归了温柔
夜阑月影重重,她眼里雾渐浓,化成一滴空乏的泪,滴在枕面上。
陡然睁眼,掀帐望窗,瞧外面仍是漆黑黑一片,她叹了口气,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坐稳的同时,她感受到一股血被挤了出来。
讥讽未落又涨,影儿单手捂着小腹,倒似平静了。
咳喘好了不少,她心道,赵琛这幅急药,果真见效快些。
她还是起了身,开了衣柜取衣换上,靠窗去描月。
一夜寂静,偶闻蛙鸣。
影儿描月时,便于这地方断了个干净。
清晨风带露落,连决前来传话,在晚香亭后的兔窝处寻到了影儿。
影儿正蹲在兔窝旁数着新下的幼兔,她听声便知,并未回头,而是直接问道:“此时就走?”
“是。”
影儿抬头瞧着日色,昨儿翟离倒是当真给她面子,放了她一夜清净。
她倒很是受用没有他在身边的时候,一想到上车便要与他一处同坐,她便觉有些恶心。
缓缓站起身子,就瞥见夏莲捂着眼,满身疲惫地往院儿里走。
见到影儿,是加紧几步到眼前来,红着眼说:“谢夫人大恩,让我送了一程师傅,夫人可还有想带的东西?我去取来。”
影儿摇头,轻声说:“走罢。”
走出翟府大门,影儿倒是提眉疑惑。
玉辂玄盖的车身拴着双马,一字排开,却仅三辆。
影儿微微蹙眉仍疑,一只手就从身后搂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