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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11（第5页）

云程摁下砖块，空荡的山谷顿时回响起机栝啓动开合的声音，眼前凭空出现一个通道，夜明珠镶嵌在两侧墙壁。

通道明亮如白日，似乎在欢迎云程走进一探究竟。

这场景虽然奇怪，但因为整片後山都有裴瑾之气息，云程并不害怕，顺势走了进去。在他进入的瞬间，墙壁悄无声息地合上，断了他後退的路。

云程一路向前，很快来到一间密室。

场景映入眼帘，云程瞪大了眼眸。他的前方，巨大台面上，墙顶硕大鲛珠莹白光辉下，是数不清的摆件。

无论是木雕丶石雕还是陶瓷娃娃丶琉璃挂画，都拥有同一张脸——他的脸。

而这些摆件的簇拥着一个巨大的彩玉雕，是云程躺在梨花枝上假寐，他一只手垫在脑後，一只手拿着话本搭在肚子上，姿态闲适安逸。

雕工精巧，眼睫分明，流动着玉独有的温润光泽。

雕刻之人很了解他，所有细节刻画栩栩如生。

云程一时失语，就算让他自己来，也不会雕刻的这麽精美和好看。

云程一一看过，不同表情丶不同场景丶不同形态。

仿佛制作之人，想要凭借这样的方法，将他牢牢记住，纾解无处排解的剧烈情感。

“这百年来，虽然我们从来没有放弃寻找你，但我们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时间总是往前走的。但是云程，瑾之不是的。”

“天崩当日，你离开後不久，逍遥扛着归缘回来。随之不久後，天裂闭合，风云平息。但是这个时候，瑾之从芥子中挣脱清醒过来。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妄图以一己之力重新劈开天门。”

周兮回忆着，仍旧心有馀悸：“你不在场，没有看见那场面。小师弟赤红着眼，谁都拦不住。他本就重伤未愈，提着剑不要命的拼杀。到最後斩仙通体血红，像是从血池中浸泡捞出，显然是到了极限。”

“本来，大部分人都抱着瞧热闹的心态，可没想到小师弟居然真的能劈裂天穹。原本如镜湖的天幕隐隐出现龟裂，天道降下万钧雷劫，连同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承受天怒。瑾之当年只是化神，哪里承受的住？修为废了一半，还是师尊和龙主合力帮他挡下致命一击，不然恐怕小师弟就要殒命当场。加上龙主担心他再这般下去会走火入魔，硬生生打晕他带回了虚妄宫。”

周兮苦笑一声：“我以为小师弟和天道对着干已经够惊世骇俗了。未曾想他醒来後第一时间竟是去血洗了一个豢养邪蛊的妖谷，就是想要再次找到敓蛊，打开时空缝隙。虽说那些妖修仗着位置隐僻，用蛊干了不少荒唐邪佞事，但小师弟这个行为还是太激进。本来他当初再次引发天劫就引得三族心中愤懑不平，这件事传开小师弟更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忌惮着他背後的龙族，怕是早就除之而後快了。”

“总之，瑾之拖着未痊愈的身子，干了很多荒唐事。他一直在找你，谁的话也不听，谁劝都没有用。出去一趟，伤重一分，人都快废了。”

“小师弟铁了心，我们都没辙，都已经做好接收最坏结果的准备了。幸而归缘来信，告诉如果我们能找到带有你神魂的器物，将其炼化提取出，放在引魂灯中，加以信物为载体，也许能召唤异世之人。并且维持引魂灯灯芯除了灵力之外，还需要各种宝物辅助为燃料，这样的供养旷日持久，归缘说的很明白，召回的希望很渺茫，几乎不可能成功。但是小师弟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眼也不眨的就同意了。”

“云程，你赤条条走了，什麽玺印丶连珏通通不带，可把我们害苦了。幸好，我想起当初你给小师弟的发带似乎是用精魂编制的，而你给小师弟的戒指也没带走，这才没让瑾之完全绝望。”

“这些年，他灯不离手，常年在外四处漂泊，就是为了使引魂灯不灭。无论陷入何种险境，我们也没有劝阻过，因为知道，只有这样，他才愿意活下去。”

周兮的话与眼前的场景重合，“师兄，这些年小师弟一直很苦。他性格有些变了，你不要怪他，也不要害怕。若是，若是真的受不了，好好和他说，莫要一言不发离开了，然後回凌天峰吧。”

云程拾起玉雕前那盏看起来灰蒙蒙丶丝毫不起眼的灯盏，手柄光滑如同打了蜡，可知长时间被人持握。

他转过身，视线朦胧，裴瑾之站在他身後静静望着他，手上还拿着一个金锁链。

云程颤声问：“你要干什麽？”

裴瑾之单手勾着锁链，抿唇没有说话，半垂着眼，看似淡漠又平静。

但是不断颤抖的眼睫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云程逼近，抵在裴瑾之身前，仰头寻找那双淡漠双眼视线的焦点：“你想将我囚禁起来？你不想再让我出去？你要控制我？”他声音发紧，咬着牙，似乎生气极了，正拼命压抑着情绪。

裴瑾之对上云程沁水的丶微红的眼眶，低哑着道：“是。”

“骗人。”

云程难掩哽咽，在裴瑾之惊诧的眸光中，，他一把拽走铁链，在自己手腕上胡乱缠绕几圈，往前扑一把抱住裴瑾之，锁链交缠在他拴手中，形成牢笼困住裴瑾之：“骗子！”

“明明是你故意引我到这儿，是你故意把连珏放在那，你知道我一定会拿，一定会发现这里，你是故意的！你想让我知道你做了什麽！”

脸颊抵着裴瑾之胸前冰凉的发丝，馀光一片雪白，云程终于落下泪来，自重逢以来，第一滴泪。

“你想让我看见，这些年来你的想念，你的辛苦，你的爱。”

裴瑾之愕然，旋即笑开，是真正开怀的笑，胸腔振动，让云程擡起兔子眼，怨懑道：“你笑什麽？！”

他语气不善，却没松手，依旧紧紧环抱着裴瑾之。

因为离得过近，仰头都有些费劲。

裴瑾之垂眸，视线划过云程暴露在他面前丶脆弱的丶裸露的白皙脖颈，那麽纤细无害，他只要微微用力，就能掌握这个人的生死。

裴瑾之无言，云程没有说错，他是故意的。他将他的阴暗丶他的偏执展露无遗，他在赌云程的反应和选择。

甚至，如果云程真的想弃他而去，他不能保证自己能放手，也许真会走到无法挽回的一步。

裴瑾之徘徊犹豫，最後怀揣着惧怕又兴奋的心情，挑选了一根精细的丶漂亮的链子。

他以为，师兄或生气愤怒或害怕躲避，却没想到隐匿心底最深处的疯狂，在对方眼中是用心丶辛苦和爱。

他没有走，他抱住了他，他救了他。

云程见裴瑾之不说话，重新低下头，白发入黑眸，云程眼眶酸涩，又落下泪来。

“瑾之，我没勇敢到主动承担解救衆生的责任，他们对我来说只是甲乙丙丁。我私心里，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像当时在凌天峰时有吃有喝有师尊有同门。”

“但是，这衆生里，有师尊丶周兮丶珞一，还有你。”云程突然情绪奔溃，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麽多的泪，他自残一般绞紧锁链，手腕勒出道道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