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右相两眼一睁,一下子就醒了。
“长公主莫要担心,老臣心中有数!”韩右相一扫颓势,掷地有声道:“这蒋尚书真是找死!老臣明日定然与他搏个你死我活!”
长公主含笑点头:“醒了就好。”
一旁的李观棋也跟着点头:“一看就是亲孙子。”
三人密谋半夜,韩右相转头又去喊了别的大臣来,丝毫不顾天方将明。
嘿,老头我都在这了,你们还想睡觉?做梦!
长公主府的私兵们偷偷趁夜离开府门,去各个大臣府上敲门。
当时天外落了一场薄雪,韩右相裹着棉氅,在窗户旁边往外看。
说是雪,其实也含了几分雨,飘飘忽忽的裹着凉意落下来。
又是一年冬啊。
长公主的院子里种了几颗梅花树,落梅雪见,万物皆安。
他拿着一个圆面莲花木凳,坐在窗户旁边。
小窗坐畔,侧听檐声,静夜沉沉,雨雪霏霏。
看了片刻,他远远瞧见几位老友冒着雨雪走来,小老头不由得咧嘴一笑。
永昌六年冬月夜,解衣欲睡,公主亲兵入户,欣然起行。
念无与为乐者,遂寻旧友。
旧友亦未寝呀,便相与见于公主府。
几个老友隔着窗户瞧见韩右相裹着棉氅看他们乐,彼此对视了几眼,也都被气笑了,一群人笑着笑着,韩右相便摆了摆手,唤众人进来。
老友们啊,一起来为你们的孙儿一战吧!
这一夜,别人有没有睡好不清楚,反正长公主府里的人是都没睡好。
——
等到了次日天明时候,众位大臣们又悄咪咪的走了,各自回了各自的府门去,免得被旁人知晓曾经私下见面过,长公主则带着李观棋气势汹汹的上朝了。
这一次上朝,长公主有备而来。
她抢先在上朝之时,祭出了兵部尚书丢失兵器一案——这证据可是李观棋给她找的。
自从蒋尚书提出来要将寿王接回来开始,李观棋就知道,永安最大的敌人,就是这位蒋尚书。
蒋尚书不死,永安永无宁日。
所以李观棋暗地里筹备了许久,他没少去翻蒋尚书过去的历史。
蒋尚书也是人,只要是个人,就一定有错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嘛,他翻来翻去,最终翻到了一件事。
蒋尚书手底下的兵部仓库曾经丢失过一批连发军弩。
大陈禁弩,因为这种连发军弩杀伤力极强,若是配上攻城弩,远远能将人射穿,所以寻常人手中不得藏匿有弓弩。
山中猎户自制的那种不算。
这批军弩丢失之后,这件事被蒋尚书自己偷偷压下来了,据说是用过去的一批旧弩翻新一下,顶上去的,因为蒋尚书自己手脚做的干净,且树大根深,所以一直不曾翻出来,而李观棋这段时间都在忙活这件事。
他得想办法把蒋尚书弄死呀,这不就是个好机会嘛!
只要将这件事挑出来,然后稍加运作一下,就能将蒋尚书摁死。
风起在青萍之末,浪承于微澜之间,时势已来,他只需要在其中稍微拨弄一下,便能掀起一阵狂风巨浪。
而永安,就是李观棋最好的剑。
虽然永安很多时候蠢了点,但是李观棋觉得她很不错,因为永安很听话。
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所以她什么都听李观棋的,人家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从不刚愎自用,且永安根本就不会去怀疑旁人。
如果换一个疑心重的主上,可能会觉得,李观棋不过短短几日就找来了这些证据,做这些准备又没提前禀告,是个不好管教、心思极重的下属。
但永安不会,永安只会觉得李观棋很厉害,觉得她自己眼光过人,从一大堆人里面一下子选中了这个宝贝,她永远不会怀疑李观棋,有什么都跟李观棋说什么。
人就是这样的,甘蔗没有两头甜,聪明人不可能盲目相信别人,蠢人也不可能突然大杀四方,带他鸡犬飞升。
想要个聪明厉害的主上,就得忍受主上的猜忌打压,想要主上过来听自己的,那就得忍受主上的无能笨拙。
李观棋不喜欢前者,跟聪明人玩心眼太累了,还是带着小废物一起慢悠悠走吧。
更何况,永安虽然是个废物点心,但是很甜啊,她会给钱,给权,跟着这么一个主子,永远不用担心被卖,只要有她一口肉,肯定能分他一口汤,这就够了。
也果然如同李观棋所料,这一日朝堂间打的天昏地暗。
以长公主为首的保皇党对蒋尚书疯狂攻击,韩右相为了保住自己亲孙子的清白,拉拢大旗无所不用其极,将蒋尚书打的顾头不顾尾。
寿王党一脉当然想保住蒋尚书,但是蒋尚书是真的做错了事,又在节骨眼上被翻了出来,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尽量保住蒋尚书不被流放、其余同党不被牵扯出来。
最终,这一场战争以蒋尚书被撸官而终止。
眼下正在打仗,蒋尚书这个兵部尚书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他被撸掉了,这个活儿谁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