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走的时候,阿吀还特地提着灯笼去路边送了送,她笑得是真甜,语气都恨不得能把人给腻死:“竹青呀,太不好意思了,没想到陆大人人这么好你人也这么好,一定要帮我把孟青榕请来喔,不然还得跑第二趟那我可都要心疼你了。”
这就是不管孟青榕在不在武当山,竹青都得找到人的意思。
他脸色铁青,盯着阿吀那张笑脸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刁蛮小人,我是奉主命行事,与你何干?”
说出来又觉着窝囊,竹青瞪了阿吀一眼,猛鞭了马身,那灰都扫了阿吀一身。
可她不紧不慢拍着衣裳,这点她才不在意,心里快活得很。
阿吀提着灯笼转身打算回马车里休憩,就见顾涯正迎面朝她走来。
也是刚使了一回坏,她面上儿笑意还没下去,又有晚风吹散她发间轻纱绦带与几缕发丝,缓慢浮动带有撩人意味,竟教人有如临梦中之感。
顾涯见她如此,心头憋了一天的火气更找不到出口。
他近身到她面前,略微低头语气难掩内心躁动:“你要请孟青榕来为何不先知会我一声?便是不需商量,你也好歹要和我说明你心中所想不是吗?”
阿吀那点嘚瑟笑意立马就下去了,她真莫名其妙:“以前我也没见你需要我和你商量啊,你现在说这个你不觉得好笑吗?像找茬儿。”
“我说过了,以前与如今不同。”
“有何不同?从前现在你不都是没有全然信任过我吗?你不会觉得你以前是担心我拖后腿麻烦你所以不告知身世,和现在你觉得我肤浅见个人就要变心,这两种和信任无关吧?”
“你扯到哪门子去了,这又和信任有什么干系?”
“当然有!”阿吀急了:“你要是信任我你就不会这副德行语气来问我!我发现你事儿越来越多,不是这个不行就是那个不好,我一直都这样,你呢?你受不了你早干嘛去了啊?你早说啊!马后炮有意思吗!”
顾涯一下子就没了再言语的欲望,他觉得阿吀对他的欢喜太浅,浅至人之常情的醋意欢喜都被曲解。
她明显不想把他放在心里,多说也只不过是徒然罢了。
仿佛有密密麻麻的蛛丝将他缠住,越是用力恼怒,蛛丝也将他缠得更紧,动弹不得。
顾涯面无表情地扭头就走。
他一走,阿吀鼻子瞬间一酸。
这觉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了,她怕黑,也不敢往水边走,就蹲在火堆边儿一边填柴火一边吸鼻子。
嘴里还不住地小声嘟囔:“陪你睡帮你办事还得看你脸色,什么东西。”
“摆副臭脸摆半个月我和你商量个屁。”
“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和你之间还没分手我怎么可能出轨啊,气死我了!”
阿吀越碎碎念心里越气,气得她一开始还是填柴火后来就拿了木棍对着火堆猛砸。
霹雳啪啦,砰愣哐啷地响个没完。
火星子都点破了披风裙摆。
银杏听不下去那打砸声,掀开帘子想去让顾涯管管,可哪里找得到人。她瞧桑甜睡得迷迷糊糊,无奈只好自己走到了阿吀跟前儿。
她是很少哄阿吀的,只因每回哄她不是躲着不说话就是跟个小孩子一样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银杏是真拿她没办法,可她怕阿吀整邪出吵了陆裴清净,是忍着不耐烦来挪了步子。
“姑娘,衣裳都破了,还得是我来缝,花样儿也不好做的,缝得不精细这衣裳就算废了,太糟践东西。”银杏半蹲身下来给阿吀拍掉火星,又抢了她手里的木棍,好声道:“刚不还好好的吗?姑娘这是又发什么脾气?”
阿吀心里委屈得厉害,一张嘴撅得都能挂油壶,她也不耐烦和银杏说:“你都向着顾涯,我不想和你讲。”
“怎会是我向着公子?难道不是姑娘要的东西太超乎人性了吗?”银杏甚至有些反感道:“公子不就是吃醋了,姑娘聪慧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就能闹这么久。”
“不听不听不听,我就说你向着他,你别管我!”阿吀捂着耳朵往马车处走,钻进去褥子往头上一蒙,是手也不洗就缩到了一边。
银杏不再劝,桑甜睡得香得很。
阿吀就自个儿缩在角落里胡思乱想。
她当然知道顾涯在吃醋,可吃醋的本质不就是不信任吗?她认为还在热恋当中顾涯都能疑神疑鬼,以后怎么办?
不就是想骑在她脖子上让她当傻子供他所需。
凭啥啊?
阿吀一根筋地觉着顾涯就得顺着她,宠着她,觉着这才叫爱。
就算是她想控制他,顾涯也得心甘情愿被她控制。
不然算哪门子爱。
实则阿吀也不晓得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模样,可她不管那许多,她就是要他对自己无底线的好。
阿吀想到此,眼泪就下来了,锦城之后她觉得顾涯是不可能无条件爱她了,可这么被吊着,她又像有了希望。
她真怕,怕自己会在这种“不过如此”的关系里迷失了自己,那真的是比成精神病还惨的事儿。
好歹精神病的心,还在自己手里。
阿吀不得不承认,她很恐惧,也很匮乏。
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刚亮,阿吀从马车里钻出来想要去林子里解了三急,可刚走近林深处,她就看见顾涯浑身是血地坐在灌木丛旁岩石上。
他发丝都是寒霜,望着虚空神思不知飞向何处。
其右手执银光,左手执剑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