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能叫人松懈防备的错觉,语调淡泠却有着怡人的温度,笑也真诚和煦,就同她名字那般温婉。
舒莞品了一口香槟,温声问着:“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吧?”
“有点,我不太擅长社交。”程桑落诚实回答,双手捧着杯子的模样写尽了拘谨。
舒莞浅笑时柳眉弯弯,眸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没关系,不喜欢就不融入,埋头吃好吃的,吃饱了就去外面欣赏风景,也挺惬意啊。”
程桑落凝着舒莞温雅的模样,暗叹是谁把女人比作成水的,这样的形容在此刻被灵动的具象化。
可脑子里倏然闪过那张冰冷又伪善的脸,光是想想都叫人心底闷得慌。
程桑落指尖摩挲杯口,暗暗腹诽:林锦,你可真是相形见绌!
这人就是念不得,不然想啥来啥。
林锦无心流连社交,只想在人群里快些寻到小狗,就这么一路游走到了二人身后。
她没有立马靠近,而是倚在桌边抿着红酒静静观望。
即使二人的互动平淡无奇,落在她眼里也成了罪不可赦。
原来小狗会温柔的笑,会用听不清的软语回应别的女人,那谈笑风生的每一帧都刺得眼睛生疼。
她一口干掉整杯红酒,舌尖酸涩之余漫起彻骨的苦,也在心底造起一片求而不得的不甘。
程桑落感知力敏锐,后脊被盯得发憷,不禁回头张望。
对上那双蕴着淡红的怨眸,她呼吸一滞,竟然有种被现场抓包的错觉。
她轻轻甩了甩脑袋,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事,什么抓不抓包的!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舒莞看向林锦的同时微微挪了一小步。
她挨着程桑落故作亲密无间,呢喃着:“林总好像很在意你。”
程桑落打了个激灵,嘴里堵着一声反问的‘在意’,又咽进了肚子里。
“我闻到了酸酸的味道呢。”舒莞笑话,伸手轻轻推了她一把,“快去哄哄吧。”
程桑落踉跄两步,再当回头时,舒莞已经同别的客人寒暄。
她重新看向林锦,那疯女人手里拎了一瓶新开的红酒,依旧身段柔软的靠在桌边。
林锦冷锐的眸子死死瞪着小狗,又猛的灌了一口红酒撒气。
程桑落多想扭头就走,可犹豫了一瞬,还是大步流星走到林锦的面前。
她鬼使神差的伸手,试图夺走酒瓶,“你少喝点。”
“我喝酒碍着你了?”林锦语气慢条斯理,软中带刺,叫人听了不舒服。
“也对,我多管闲事。”程桑落哼笑,端起一碟小蛋糕自顾自的吃。
沉默不过一瞬,最先破防的人是林锦。
她将酒瓶重重抵到桌上,转身一把拽住程桑落的衣领。
“你是不是对谁都会笑脸相迎?”林锦眼尾荡着淡淡的红,语气携满了不甘心:“唯独只有我是热脸贴冷屁股?”
程桑落想扇开领口的手,但又不得不护着险些掀翻的蛋糕,只能低斥着:“你发什么酒疯?”
“果然只有我落不到你一点好。”林锦一巴掌扇飞碍事的碟子,“我就是在撒酒疯,你看谁敢管?”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惹来周遭的人一阵侧目,等看清是林总所为,又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把手松开!”程桑落被拽得佝了脖子,下意识去掰那皙白的手腕,可脑子里遛过的念头竟是别弄疼她。
林锦带着鱼死网破般的固执,扯着程桑落穿过人群,犹如牵着狗招摇过市那般,直到闯进包房里的休息间,才用脚跟将门狠狠关上。
这短瞬的一段路,对于门外那些有钱人来说,只当是看了一场金主打磨陪客的好戏,但对于程桑落,无疑是扒光衣服般的羞辱,黑暗、凉薄的羞辱。
林锦连推带搡将她怼进沙发里,提膝抵在两腿间,掌心把着下巴用力的掐,豆蔻色的指甲深深嵌进了皮肉里。
程桑落怎会没有力气反抗?她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眼前失控的人掀翻、镇压。
她愤怒,所以咬得后槽牙摩擦作响,但又冷静的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不动声色不作回应。
她终于学聪明,终于学会反击。
原来折磨林锦如此简单,只需要冷暴力就能砸碎那不可一世的傲慢。
“说话!为什么不说话!”林锦发丝凌乱,眼尾晕开的红越发的润,“你怎么能对别的女人那么温柔?你真的。。。真的。。。很会折磨我。。。”
她歇斯底里,整个人几乎骑坐到程桑落的腿上,那手用力捏着紧抿的唇,将红酒狠狠的往嘴里怼。
玻璃瓶口抵着程桑落的牙齿,红酒混着血腥味漫过舌尖,像极了记忆里铁锈般的味道。
猩红的液体呛了烧灼的喉咙,疯了般从唇角一泄而下,染透了新衣裳,也碾碎了心。
“咳咳——咳咳——”程桑落狼狈不堪的猛咳,似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她双手撑着沙发,发丝黏在脸上,让人瞧不清那张可怜又可悲的脸庞。
“呵。。。哈。。。。”程桑落发出苍凉笑声,肩头止不住的微颤。
身心交织的痛楚,汇聚成执拗的沉默,而那‘不反抗’的笑更似子弹,在林锦的心口狠狠开了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