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胭被这句话打得措不及防,她还以为他会拿她昨晚满口粗俗的话来调侃她。
她大脑飞速反应,顿了顿,巧笑嫣然地说:“我当然喜欢您啊,我也不敢不喜欢您啊。”
他眸色沉了沉,知道她此刻说的“喜欢”和昨晚所说的“喜欢”不是一层含义。
于胭把头扎在他怀里,“您待我这么好,我怎么会不喜欢您呢?”
这句话带着讨好与虚伪,是她故意来哄他的,也不是他想听的。
赵冀舟手轻捏着她的后颈,逼着她看自己。
于胭眨了眨眼,明知故问:“您不希望我喜欢您?如果这样,那我就不喜欢您了。”
她尽力表现出随和的状态,以图碾压自己昨晚酒后乱言说出的那句喜欢。
他们之间的关系停留在肉。体上刚刚好,若是掺杂了感情,给彼此都会带来麻烦。
于胭很清楚这个道理,所以故意迎合他。
因为一夜没怎么睡,赵冀舟的眼睛像是一块琥珀,周围凝结着红血丝。
她静静地看着他,觉得他眼中的光慢慢黯淡,只剩下烟灰缸中残存的那一抹灰。
于胭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发落,她摸不清他心中在想什么,只觉得他手上的力道渐渐增大,弄得她脖子疼。
突然,他轻嗤一声,笑自己多情,然后渐渐收起手中的力道。
于胭舒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要命地说:“谢谢您昨晚照顾我。”
赵冀舟似乎想要说什么,门铃在此刻响了起来,他轻瞥一眼,松开她,沉声说:“吃饭吧。”
那顿饭吃得像是置气一般,他不愿多言,她也不敢说话。
空气中凝成一道寒冰,只有勺子和碗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于胭光速吃完饭,她起身收拾东西,说自己还有事儿,头也不回地躲了出去。
天已经晴了,空气中夹杂着雨水冲刷泥土的味道,油柏路上碾着几片落英和枯叶。
于胭盯着马路上那些被碾压过的残存的落英枯叶,那是经过雨水洗礼后干瘪的毫无生机的痕,不知怎么入了她的眼。
一阵风过,那几片落叶席卷着被吹到路边,堪堪沾在绿化带边的灰色砖石上。
红灯变绿,身旁的人浑浑噩噩地通过马路,于胭被人流裹挟着往前走,视线不得不从那两片枯叶上离开。
其实她觉得遇见赵冀舟前的自己挺像那几片落叶的,被命运裹挟走,毫无束缚之力。
所以,她其实能理解自己昨晚醉酒对他说的那一点儿喜欢,那是她理智上无法控制的感情。
一个从尘埃里挣扎的灵魂,遇见拉自己走出泥沼的人,会没出息地控制不住心动,即使那个人她心知肚明不该喜欢。
于胭抬手把刮在脸上的碎发塞在而后,低头看了眼手机,犹豫两秒,找个人比较少的路口拦下一辆出租车。
“姑娘,去哪?”司机师傅是北城本地人,口音格外明显。
于胭报了个位置。
出租车拐着弯进了胡同口,于胭让他附近找个路口停下就行,怕进去调头太难。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她,由衷觉得她是个会设身处地替人着想的好姑娘。
于胭没仔细听司机师傅那些夸奖她的话,付过钱关上车门就走了。
胡同里满是被风雨洗刷过的落叶,还没人清理。于胭踏过这些落叶,往家的方向走。
她到家的时候,于华良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体育卫视,正在播放篮球赛,讲解员的语速很快,夹杂着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于胭忽然记起,于华良最爱看球赛了。
于华良半仰着身子,闻声转着眼珠子看了看。他的眼睛本就浑浊,眼白上红血丝严重,看上去像是被人撕裂的虹膜。
于胭皱了皱鼻子,屋内裹挟着烧鸡的香气。她迟钝地寻觅香气的来源,视线定格在茶几上纸袋撕开的烧鸡上。
被油浸透的纸袋上印的字还能看清,是她小时候很喜欢的一家烧鸡店。
她小的时候,这家店还不能称为“店”,老板推辆三轮车,每日不顾风吹日晒在街上卖烤鸡。
后来老板就在北城有了块门店。
她时常感慨,老板生在了一个努力就有回报的时代。不像现在,选择比努力更重要,就如她选择了赵冀舟这条路。
近几年,随着网络的发展,这家店被带火了,成了家网红店。
于是,想买烤鸡的人都要大早起来去排队,还可能扑成一场空。
于华良抬手把电视关掉,挺直腰板,抻了抻被压的褶皱的衣服。
“闺女,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
他知道于胭把自己常用的电话拉黑了,就用另一个号码给她发了条短信,说给她买了烧鸡。
于胭舌尖舔了舔唇,于华良好像永远都是这样,似乎有种选择性遗忘的能力,总能忘记自己做的那些不好的事,厚着脸皮亲切地叫她“闺女”。
“说吧,这次又欠了多少钱?”她挑着眼皮,眼底是说不出的倦态。
“你爸爸是这样的人吗?”于华良拍了拍胸脯,“爸爸就是买了烧鸡想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