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温柔一点。”宋汝瓷说,“它饿了。”
封傲的瞳孔收缩了下,他想和过去一样放狠话,却莫名其妙地半个字也说不出。
他刚才……他刚才推这个人了。
清瘦过头的向导身体素质并不如哨兵,当时向后踉跄了下,好像被什么接住了,然后反手轻轻揉了揉腰后。
他把对方弄伤了吗?
恨意和悔意交织,两者都太过鲜明,拉扯撕裂,封傲发不出声音,任凭那只手隔着鸭舌帽轻按头顶。
“你也饿了。”宋汝瓷望着他,灯光下那双眼睛甚至是某种春水似的浅绿色,笑了笑,温声告诉他,“洗手,吃饭。”
封傲梦游似的过去洗手,用了两遍香皂,擦干净,给宋汝瓷检查。
然后被奖励一个装满热汤的大碗和一只勺子,舀着鲜美到不可思议的汤往嘴里送,越来越快,等回过神时碗已经空了。
宋汝瓷不在餐厅也不在客厅,桌上有张便签,提醒他锅里还有。
宋汝瓷还做了热米饭,淋上汤吃就更香。封傲一口接一口吃了大半碗,那种脱力的耗竭感才稍稍退去,他发现黑豹也不在。
……黑豹怎么会也不在?
封傲愣了愣,迟疑了一会儿,擦干净嘴和手,轻手轻脚踩着楼梯,慢慢走向那扇漏出光的门。
他透过门缝看向屋内,心跳撞击耳膜,喉咙似乎要被什么蒸干。
这个人……这个人在缝衣服。
被他撕烂的哨兵制服。
很熟练轻巧的动作,小指勾着线,被稍微勒出一点红痕,那些狰狞的碎裂破损在瓷白指尖顺驯合拢,缝到尽头以后低头,咬断剩下的一小截。
黑豹也乖巧异常地把头颅贴在他膝上,月光落进来,毛皮已经变成缎子般的黑亮,这个人在摸精神体前居然还要戴手套,不知从哪学的……咬着末端轻轻拉拽,让柔软皮革贴合指尖。
空气在这时候不明缘由的细微战栗。
衬衫出现奇怪皱褶,封傲的眼睛骤然刺痛了下,用力揉了几次,过了好半晌视野才恢复清晰。
这个人在摸他的黑豹。
豹耳驯服地垂落成扁平,几乎贴在脑后,被轻轻揉捏,画着圈抚摸内测的柔软绒毛,黑豹伏在温柔的怀里仰头。
耳尖的轻颤逐渐与灯下睫毛同频。
苔绿色的眼睛弯了弯,很柔和,轻声说:“乖。”
门外影子跟着一颤。
黑豹已经完全挤在宋汝瓷怀里,笨拙蜷着四肢,翻起肚皮,尝试伪装成一只黑色幼猫。
柔软的肚皮被掌心覆着轻抚,半长的绒毛几乎完全淹没了那只手。
被纯黑手套吞噬的指尖,仿佛并不影响细腻柔软,微微施力,陷入光滑缎亮的黑色皮毛,头颅,后颈,脊背,轻缓抚过整条脊椎……黑豹舒服到喉咙里呼噜作响。
修长柔韧的豹尾打着卷,隔着白衬衫缠上手臂,被温和轻拍,轻轻解下来。
……
黑发黑眼的少年哨兵踉跄着离开别墅,走出很远,把脑袋扎进月下的冰冷溪水。
夜色很深。
月光下,那几个纠察哨兵往回走,还在愤怒抱怨个不停。有人发现棕发哨兵站住,愣了愣:“怎么了?”
“我不知道。”棕发哨兵死死皱着眉,他总觉得不对劲——当时裂地熊那一巴掌没拍下去,似乎并不是因为他一时疏忽被黑豹扑倒。
甚至,就连他被黑豹扑倒,都很古怪,仿佛那时候他忽然就莫名走了神。
裂地熊……熊也走了神。
仿佛这一切都是个小小的测试,有什么实力远在他们之上、根本强到遥不可及的人,在看那个实力平平的封傲的表现。
当然,这也不是现在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熊不见了。
这简直离谱到荒谬,堂堂哨兵精神体不见了,居然这么迟才发现。
棕发哨兵焦躁起来,团团转着到处找熊,其他人开始还看笑话,逐渐一个两个,也都觉得不对劲。
他们忽然发现,自己也和自己的精神体断开了链接。
这说明精神体至少已经离他们很远了——可没有命令,精神体又怎么会擅自行动?
就算是荆棘寮的植物变异很多,偶尔也会出现些诱捕精神体的陷阱,也不至于海陆空全军覆没吧?
别说是什么狼、岩羊、狐狸、猎犬、白鳍豚……猫头鹰都不见了!
哪去了??
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