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他第一次嫌弃我头上长出了白发?
还是我因为长期操劳家务腰椎间盘突出不得不卧床?
还是三个月前,他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不顾病重的女儿,连夜打车出去,一夜未归?
我记不清了,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决定和陈俊生问个清楚。
我在病房里坐着等陈俊生过来。
哪怕医生告诉我,我的身体不适宜久坐。
可一想到太平间的女儿,我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哪里还睡得住?
我等了整整一天,从白天等到黑夜,也没等到陈俊生。
打他的电话也是关机。
我问陈俊生的徒弟周涛他去哪了。
“不知道,可能回家了吧?邓阿姨说她冷,师傅说家里有床新做的被子,正好拿来给她用。”
我浑身发抖。
那是我做给女儿出嫁用的被子!
一针一线都是我亲手缝制。
如今女儿尸骨未寒,他却把她的嫁妆拿来要给抢了她肝源的老女人盖!
周涛见我面色不好,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开口找补。
“师母,你别生气,师父他一向医者仁心,邓阿姨年纪确实大了……”
周涛的话还没说完,陈俊生已经出现在了病房面前,他手里抱着的,正是那床我亲手缝制给女儿的被子!
看到浑身发抖的我,他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我,直言道。
“你怎么在这?刚动了手术,别到处乱走,回去休息。”
说着,伸手去推邓秀莲的门。
我的身体比之前抖的更加厉害。
原来他也知道我刚动了手术!
却还是待在那个女人身边,照顾她,一想到我的女儿因他两而死,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前一把拉过被子。
“还给我!”
陈俊生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出,整个人的眉头都紧紧皱在了一起。
“林梅!你在做什么?放开!”
我的手死死扒着被子不肯松手。
外面的动静吵醒了病房里的邓秀莲,她出声发问,“怎么了俊生?”
俊生……
这样亲切的称呼,甚至连我都未曾喊过。
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我也这样喊过他,却被陈俊生呵斥恶心、下贱。
从那以后,我和外人一样,都喊他陈医生。
我以为他高风亮节,讨厌别人用过于亲昵的称呼喊他,没想到,他讨厌的人自始至终只有我而已。
心里酸涩的厉害,陈俊生回了一句病房里的邓秀莲“没事”。
扭头把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压低的声音里满满都是不悦。
“林梅!秀莲刚做了手术,身体正虚,只是一床被子而已,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懂事?
过去的四十年,我时常被陈俊生耳提面命,恪守规矩四个字几乎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为了他一句不算赞扬的赞扬,我被困在婚姻的围城里,耗尽了一生的心血。
可最终,却连自己都女儿都保不住!
“这是我给秀秀的嫁妆。”我还在据理力争。
陈俊生脸上的表情却不屑一顾,“她出嫁还早,用一下又不会死。”
我被死字烫到。
我的女儿,秀秀,已经死了。
她永远的躺在太平间,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