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的机械音在脑内炸响时,苏婉儿正望着易州方向渐散的尘烟。
秋日的风卷着报童的欢呼撞进耳中,可那声音突然变得遥远,像是隔了层毛毡。
她攥住望楼青砖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得几乎要透明,裙角被风掀起又重重落下,扫过脚边未干的露水,凉意顺着小腿爬上来。
"历史修正异常——未知变量介入。"
这行字在视网膜上反复刷新,比系统刚激活时更刺目。
她想起三日前地理沙盘中易州边军的虚影,想起苏明谦散布的"内应"谣言如何让幽州城守方寸大乱,想起自己算准安禄山仓促起兵必走太行陉南下洛阳的破绽可现在,所有的推演都被扯碎了。
"小姐?"小丫鬟捧着茶盏的手在抖,茶汁泼在青石板上,"您您脸色好白。"
苏婉儿深吸一口气,喉间泛起铁锈味——她咬到了舌尖。
她松开攥着青砖的手,指腹上印着青灰色的砖纹,转身时簪上的银步摇撞在楼柱上,叮铃作响。"备车。"她的声音平稳得像是淬过冰,"去前院书斋,把地理沙盘搬来。"
书斋的门被重重推开时,值夜的仆役正趴在案上打盹。
烛台里的蜡烛燃到了底,灯芯噼啪爆响,映得沙盘上的木牌投出怪诞的影子。
苏婉儿跪在蒲团上,指尖掠过河北道的木牌——范阳、易州、太原,这些熟悉的地名此刻像淬了毒的针。
她闭了闭眼,系统界面在意识里展开,红色的箭头正从范阳标出三条新路线:一条直扑太原,一条绕向井陉,还有一条竟往平卢军镇方向折返。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指甲掐进掌心,"安禄山的粮草只够支撑十五日急行军,分兵三路只会拖慢进度。
除非"
"除非有人在替他算粮草,算兵力,算朝廷的布防。"
身后传来男声时,苏婉儿没有回头。
她知道这是王敬之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的尾音,像他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唐刀出鞘时的轻吟。
"杜大人也到了。"另一个声音响起,是杜鸿渐。
他走路极轻,此刻却故意踩得木屐吱呀响,"苏姑娘,太子殿下让我带句话:若有需要,东宫暗桩随调。
"
苏婉儿终于转身。
王敬之立在门口,腰间鱼符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手里还攥着半块芝麻烧饼,显然是从值房赶过来的;杜鸿渐则抱着一摞军报,冠歪向右侧,露出耳后一道淡红的抓痕——定是方才翻墙进府时被石榴枝划的。
"看这个。"她指向沙盘中太原的木牌,"安禄山分兵三路,其中一路直扑太原。
太原是河东节度使治所,存粮够十万大军吃半年,若失守则长安门户大开。"她的指尖从范阳划到太原,"他原本该走太行陉,为何突然改道?"
王敬之放下烧饼,凑到沙盘前。
他的拇指摩挲着太原木牌边缘,那里沾着他前日留下的朱砂标记。"裴炎。"他突然说,"前兵部尚书的幕僚,李林甫旧部那个裴炎。
三个月前他本该去剑南道赴任,结果在蓝田驿失踪了。"
"裴炎?"杜鸿渐的瞳孔缩了缩,"我记得他参与过开元二十九年的边军布防图修订,对河东、范阳的粮道比自家后院还熟。"
苏婉儿的呼吸陡然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