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慢慢恢复了热闹,他不再去瞧,自顾自饮着茶。
自郁宁归家起,京中各大茶楼就开始轮番将她的故事讲演出来,将捏造的□□形象展现人前。
渐渐到了京中百姓都一清二楚的地步。
郁安知道这是萧玮舟的杰作。
无论是按不住的流言,还是压不下的讲演,都是对方想毁了郁宁的表现。
金屋之娇逃离身边,事情完全超出掌控,这个萧姓的富绅之子没有胆子找上门,只敢在背地里使阴招。
摘除自己,将郁宁一道拽入泥中,然后用“事已至此,除我以外谁还愿娶你”这类说辞逼她下嫁就范。
卑鄙至极。
郁安冷笑,不嫌麻烦一一找去各大茶楼,将众多说书人怼得体无完肤,更过分的砸钱闭馆也不是没做过。
但光这样是不够的,无论是用钱还是用权,都无法停下那一波又一波新上台的说书人口中的捏造之词。
于是他便找家最热闹的楼馆一坐,又令人去到其他处茶楼坐阵严待,彻底遏制住这场荒诞可耻的闹剧。
这样做无疑是有成效的。
百姓们津津乐道的故事很快不再关于郁宁,更多关注那近来高调现身人前的太尉公子,猜他每日是何打扮,又要去哪里踢馆。
毕竟太尉公子实打实生了一副惹眼的样貌。
郁安不在乎这些人的注意,只要郁宁那边情况稳定。
此刻他喝着茶也如是想着,甚至还生出闲心思索如何再用其他事转移大众精力。
多日饮茶让他看见茶水就毫无兴趣,只当喝水似的不去品味。
一盏茶见底,郁安放下杯子,撑着额头在小案边听着楼下张书生抑扬顿挫地编故事。
半晌,他索然无味地叹了口气,自语般问道:“是不是很无聊?”
理所应当的,没得到回答。
郁安直起身子,又问道:“你在吗?”
这已经是直白的呼唤了。
房梁上的秋烺无法,只能跳下来,鸦羽般轻盈地落到地板上。
这是那晚过后,郁安第一次呼唤他。
这些天小公子不叫他,秋烺也不主动现身,只沉默无言地跟在郁安身后,看他笑意融融,看他忧心忡忡,也看他横眉冷对逼问好事者,或是漫不经心戏弄旁人。
郁安明白秋烺不出现的原因。
对方或许因为那天的事还感到别扭,这一点光从渐渐涨到75%的意识收集度就可以预见。
多日未见,秋烺依旧戴着郁安赠予的那张银面,凤眸冷若寒冰,薄唇轻抿,肤色苍白。
郁安看不出他的具体想法,便笑着对他招招手:“秋烺哥哥,快来。”
秋烺站在原地未动,视线垂落在对面人那张微微牵着的水润双唇上,心绪忽的偏回到屋檐下阴影里的一吻中。
唇瓣如羽毛刮过,带着轻浅的呼吸和春日微风的香气。
独属于郁小公子的气息撤离得没有丝毫犹豫,那人站回光亮里又对秋烺若无其事的微笑。
好像只发生过一场无端幻梦。
但秋烺清楚那个吻不是梦,却不知对方这样做的是何意图。
这是比“上天眷顾”还难理解数倍的难题,让他始终思考不出答案。
只余心跳纷乱。
但在这茶楼的一方雅间里,屋外小厮侍卫安守下,郁小公子再次扬起温良纯善的笑颜,轻轻叫他秋烺哥哥。
是和嘲讽说书人时截然不同的态度。
在那双黑曜石般眼眸的注视下,秋烺并不觉得自己受骗,只是一时不知该感慨于公子的演技,还是该先让自己失序的心跳平静下来。
黑衣影卫呆站的时间有些长,而意识收集度又在以每个呼吸0。5%的速度上涨,最终停在80%。
郁安笑得眼睛弯起来,出声提醒他:“秋烺哥哥?”
稍显涣散的凤眸微凝,秋烺从沉思中回神,在少年又一次冲他勾手时,抬步向对方走去。
郁安指了指小案一边的座位,示意他坐到自己对面。
秋烺顺着小公子的意思坐下。
郁安取出托盘里的崭新杯子,斟好茶小心推到秋烺身前。
“其余地方空间狭小,秋烺哥哥光明正大坐着听。”
事实上,秋烺不管是先前还是现在都并未细听楼下说书人口中所言,更多时候是将视线投到郁安白净的脸上。
于是他没回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小公子对那晚的事闭口不提,秋烺也便当做什么也发生过,态度如常同他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