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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了全世界输了你（第2页）

陆沉舟走到窗边，背对着许明澈，俯瞰着脚下蝼蚁般的车流和人影。“根基？”他轻笑一声，声音有些冷，“明澈，你太理想化了。没有规模，没有市场占有率，没有资本市场的认可，我们连谈根基的资格都没有。‘易联’现在值十亿，是因为投资人相信它能值一百亿！这个估值泡沫需要更大的故事丶更快的扩张来支撑！停下来，或者慢下来，泡沫破了，我们瞬间就会被打回原形！你愿意再回到那个地下室吃泡面吗？”

他转过身，眼神深邃，带着一种许明澈感到陌生的审视。“我知道你的坚持。但很多时候，为了活下去，为了爬得更高，有些手段…是必要的。这叫大局观。”

“大局观…”许明澈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心一点点往下沉。他看着陆沉舟，那张曾经写满共同奋斗激情的脸，此刻被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计算所覆盖。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在陆沉舟的“大局”里，有些东西，包括他珍视的原则，甚至是他们共同创业的初心，都是可以放在天平上衡量的筹码。

裂痕，无声无息，却在心底撕开一道冰冷的口子。

***

C市的“闪电战”如同陆沉舟预想般惨烈而“有效”。在巨额补贴和高压地推下，市场数据一路飙升，竞争对手节节败退。庆功宴上觥筹交错，陆沉舟被衆人簇拥着，意气风发。许明澈端着一杯香槟，站在热闹的边缘，看着人群中心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想起那个在地下室和他一起啃着冷馒头看用户好评的陆沉舟，想起他拿到第一笔小额订单时，两人兴奋得在狭小的空间里撞了头的场景。那时的笑容，是真切的。

现在，陆沉舟的笑容依旧得体，却像一张精心打磨的面具。许明澈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他默默放下酒杯，悄然离开了喧嚣的宴会厅。

城市的夜风带着凉意。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公司楼下，擡头望着十八楼那间灯火通明的大会议室。他知道，此刻陆沉舟大概正和陈立他们，筹划着下一个更激进的目标。他拿出手机，翻到相册深处，那里有一张在地下室拍的模糊照片：两张年轻的脸挤在镜头前，背景是堆满泡面桶的桌子，笑容灿烂得毫无阴霾。

他看了很久，直到屏幕的光刺痛了眼睛。然後，他默默地点开了打车软件，目的地输入了那个早已被遗忘的丶城市另一端的地址——他们最初创业的那个共享办公空间的旧址。

***

裂痕一旦産生，便如同冰面上的裂纹，只会随着重压不断蔓延丶加深。

陆沉舟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帝国掌舵者。他的决策更加独断，身边聚集了一批像陈立这样执行力强丶只对结果负责的“干将”。一个由他绝对掌控的核心决策圈悄然形成，许明澈虽然名义上仍是联席创始人丶首席産品官，但在涉及公司重大战略方向丶资本运作等核心议题上，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易联”在资本的催生下疯狂膨胀，业务线不断扩张，从本地生活延伸到社区团购丶同城物流，甚至开始布局金融科技。公司的估值像吹气球一样膨胀，陆沉舟的名字频繁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成为新一代商业领袖的代表。他习惯了用金钱解决问题，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在每一个场合成为绝对的中心。他给许明澈的补偿丰厚得令人咋舌：顶层公寓的钥匙，价值数亿的受限股权文件…每一次，都像完成一项例行公事。

“明澈，这是新项目的股权激励方案，你签个字。”陆沉舟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许明澈的办公桌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甚至没有擡头看他一眼，目光还停留在手中的平板电脑上，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K线图。

许明澈看着那份文件，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西装革履丶浑身散发着冰冷精英气息的男人。他忽然想起，上一次两人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丶聊聊天，是什麽时候？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记忆都有些模糊。

“沉舟，”许明澈的声音有些干涩，“‘小禾苗’计划…真的要停掉吗？那是我们最初孵化的一批小微社区商家扶持项目，很多店主都指着这个…”

“小禾苗？”陆沉舟终于擡起头，眉头微蹙，似乎在记忆中搜索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随即恍然，“哦，那个孵化器。投入産出比太低，用户增长乏力，战略优先级必须调整。资源要集中到‘闪电购’（对标社区团购巨头的新业务）上。陈立那边已经接手处理後续了。”

“处理後续？”许明澈的心猛地一沉。“怎麽处理？”

“该清退的清退，该合并的合并。具体的陈立会负责。”陆沉舟的语调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明澈，我知道你对那些小店主有感情。但公司不是慈善机构。现在‘易联’的体量，每一步都关系到几千人的饭碗，关系到资本市场的信心。感情用事，会害了所有人。这叫大局为重。”他再次搬出了那个沉重的词。

大局为重。许明澈看着陆沉舟平静无波的脸，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小禾苗”是他一手搭建的心血，是他“邻里生态”理念的试验田，承载着无数普通创业者的希望。如今，在陆沉舟的“大局”里，它轻飘飘地变成了“投入産出比太低”的累赘，变成了陈立口中需要“处理”的麻烦。

他甚至没有提前和自己商量！只是通知一个结果！

许明澈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胸膛起伏，看着陆沉舟，眼神里有震惊，有愤怒，更有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痛楚。“陆沉舟！‘小禾苗’不仅仅是项目！它代表着‘易联’的根！代表着我们当初为什麽出发！你现在…你现在眼里除了数字，除了扩张，除了你那个冰冷的‘大局’，还剩下什麽？！”

陆沉舟的眉头终于拧紧了，似乎被许明澈的激动触怒。他放下平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鹰隼般锁住许明澈：“许明澈！清醒一点！我们当初出发是为了什麽？是为了不被人踩在脚下！是为了站在高处！现在‘易联’做到了！我们成功了！你难道还想回到过去，像那些‘小禾苗’一样，在市场的夹缝里茍延残喘吗？成功是需要代价的！有些东西，该舍弃的时候就必须舍弃！这就是现实！”

“舍弃？”许明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尖锐的嘲讽，“包括我们当初的约定？包括那些信任我们的人？包括…我？”最後两个字，他问得极轻，却像重锤砸在两人之间。

陆沉舟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被刺中了什麽，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抓不住。他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冷漠：“明澈，你累了。回去休息吧。股权文件签好字放我秘书那里。”他重新拿起平板，目光投向屏幕，用行动宣告了谈话的结束。

许明澈站在原地，看着陆沉舟冷漠的侧脸，看着他沉浸在冰冷数据和宏图伟业中的专注。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如星河，却照不进这间冰冷奢华的办公室，也照不进许明澈此刻荒芜一片的心。

他踉跄着後退一步，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没有再争辩，没有再看陆沉舟一眼，他转身，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出了这间象征着权力巅峰的办公室。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那晚，许明澈没有回陆沉舟“补偿”给他的顶层公寓。他让司机把自己送到了那个早已废弃的共享办公空间旧址附近。大楼已经被翻新，面目全非。他找了一家街角最不起眼的小酒馆，要了一瓶最烈的酒。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冰冷和苦涩。他想起陆沉舟在路演前夜通红的眼睛，想起他喝泡面汤时滚动的喉结，想起他说“明澈，我们能行”时眼底的光芒。那些画面如此清晰，却又如此遥远，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情。

现在，他们“行”了，行到了云端。可那个和他一起在地下室发誓的少年，好像被他亲手弄丢了。丢在了不断扩张的版图里，丢在了冰冷的财务报表里，丢在了那个名为“大局”的深渊里。

许明澈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试图用酒精麻痹那尖锐的痛楚。灯光昏暗，映着他疲惫的侧脸和眼中逐渐熄灭的光亮。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繁华，像一座巨大的丶冰冷的丶运转不休的机器。而他，成了这机器里一颗格格不入丶即将被替换掉的螺丝钉。一种巨大的丶无力的孤独感，将他彻底淹没。

**第三卷：信任的彻底焚毁**

“易联科技”这艘高速膨胀的巨轮，终于撞上了足以致命的冰山。

一家名为“磐石资本”的国际老牌对冲基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凭借其庞大的资金量和老辣的市场操盘手段，对“易联”展开了凶狠的做空狙击。一份份精心炮制的匿名报告在网络疯传，质疑“易联”的用户数据造假丶盈利模式不可持续丶激进扩张积累的巨额债务风险，甚至影射其存在严重的商业贿赂和财务违规。

报告真真假假，却精准地命中了市场最敏感的神经。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易联”股价在短短一周内暴跌超过40%，市值蒸发数百亿。银行催贷函雪片般飞来，供应商堵门要求结清货款，原本谈妥的新一轮融资也瞬间冻结。更致命的是，监管部门正式宣布对“易联”啓动深入调查。

大厦将倾，风雨飘摇。

顶层办公室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空气里弥漫着烟草和绝望的味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如同公司此刻的境遇。陆沉舟站在窗前，背影依旧挺拔，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身後，是以陈立为首的核心决策圈成员，个个脸色铁青。

“陆总，不能再犹豫了！必须立刻找到‘替罪羊’！转移监管和舆论的焦点！否则整个‘易联’就完了！”陈立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磐石’的人私下接触过我，暗示如果我们能‘配合’，提供一些‘证据’，他们可以停止做空，甚至提供过桥资金！”

陆沉舟猛地转过身，眼神凌厉如刀，扫过陈立：“‘配合’？怎麽配合？把谁推出去？”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了空着的位置上——那是许明澈的位置。许明澈作为産品负责人，负责的部分恰好是匿名报告重点攻击的用户数据环节。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上陆沉舟的心脏。许明澈…他是最了解用户数据的人，也是公司公认的“灵魂”…如果…

陈立立刻捕捉到了陆沉舟眼神的微妙变化，急切地压低声音：“陆总！许总…他负责数据核心，而且…而且他一直对公司的扩张策略不满，甚至公开质疑过！这是最好的突破口！我们可以…可以‘制造’一些他决策失误丶甚至为了粉饰数据而‘违规操作’的痕迹…只要把火引到他身上，就能争取到宝贵的时间！等风波过去，我们再…”

“闭嘴！”陆沉舟厉声喝道，额角青筋暴跳。他胸口剧烈起伏，脑海中天人交战。一边是倾注了他全部心血丶承载着他所有野心和尊严的“易联”帝国，是他爬出泥泞丶站在世界之巅的证明，是几千名员工的饭碗！另一边…是许明澈。是他唯一信任过丶依赖过，如同半身的人。是那个在雨夜里给他递来手帕和学费钱的少年。

牺牲许明澈？这个念头让他胃部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和剧痛。

“陆总！”财务总监也焦急地开口，“我们的现金流最多只能支撑三天！三天後，如果银行抽贷，供应商集体诉讼，我们立刻就会破産清算！到时候，您和许总…谁都跑不了！所有人都得一起完蛋！”

“一起完蛋…”这四个字像冰冷的铁锤，重重砸在陆沉舟的理智上。他不能完蛋！他好不容易爬到这里，付出了那麽多，牺牲了那麽多，怎麽能跌回去？跌回那永世不得翻身的泥泞？

许明澈…明澈…他那麽干净，那麽重情义…他会理解的…对吧？他会明白，这是为了保住公司，保住所有人的饭碗…这只是权宜之计…等风波过去，他会补偿他，加倍地补偿他…

巨大的恐惧和对失去一切的恐慌，压倒了心底那残存的不忍和情谊。生存的本能再次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丶孤注一掷的决绝。他看向陈立，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深渊：“做得干净点。只限于…工作层面。务必…不能留下任何指向我的痕迹。”他避开了“许明澈”的名字，仿佛只要不说出口，罪恶感就能减轻一分。

陈立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和狠厉：“明白！陆总放心！保证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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