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灯光器材堆旁,林小满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气得直哆嗦。
她猛地跺了一脚,溅起一片泥水,压得极低的声音带着哭腔,就要冲过去:“太欺负人了!这死胖子不得好死!”
林小满为人亲和有活力,所以大家和她的关系都很不错,边上的场务闻言脸色一变,急忙拉住了她,低声道:“你千万别趟这个浑水!王导是可恶,可是苏觉浅会沦落到现在这样,是得罪了更可怕的人。”
林小满瞪大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哽咽着问道:“他得罪了谁?”
场务沉默不言。
林小满想不通。
像苏觉浅这样温和贵气的人,谁能狠下心这样对待他?
这到底是多大的仇?
苏觉浅将那几张湿透冰冷的钞票折叠好,塞进衣袋深处。
他转过身,脊背僵硬得像一块被风雨侵蚀千年的顽石,一步一步,拖着那具遍布新伤旧痛丶在湿冷中不断尖叫的残破躯体,缓缓走进愈发密集的雨帘里。
他在雨幕中缩紧肩膀,走向更深的灰暗。
可这不是终结,明天,他还得再来。
真不知道他这具身体,什麽时候会彻底崩坏,猝然栽倒在路边,变成一具真正的死尸。
*
逼仄的出租屋里依然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只是今夜新混杂了些廉价消毒水的味道。
一盏瓦数低得可怜的白炽灯悬在头顶,光线昏黄,茍延残喘,空气粘稠滞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潮湿的棉絮。
苏觉浅反手关上那扇吱呀乱响的薄木门,沉重的铁栓落下,发出一声闷响,隔绝了外面鲜活的世界。
他靠着破旧的木门喘了几口气,便挪进卫生间,用一个掉了漆的铁皮脸盆接了半盆冷水。
深吸了口气,试图忽略那令他窒息的痛楚,手指颤抖着,摸索着衬衫上那排劣质塑料纽扣。
冰凉的指尖触到皮肤,激起一阵鸡皮疙瘩,解开纽扣的过程缓慢而痛苦,手臂每一次擡起都牵扯到腰侧的伤处,疼得他牙关紧咬,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终于,湿透冰凉的衬衫被剥离下来,随意地搭在桌角,像一块肮脏的抹布。
即便是在这般昏暗模糊的灯光下,肌肤上的伤痕依旧触目惊心。
腰侧肋骨下方,一大片淤紫黏在苍白的皮肤上,边缘是狰狞的漆黑,中心泛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肿胀得几乎发亮。
那是沉重马蹄道具留下的印记,是王导刻意的“关照”。
淤紫的边缘,几道新鲜的擦伤横贯而过,皮肉外翻,边缘红肿,细密的血珠混着干涸的泥水,肮脏而刺痛。
手臂上更是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刮痕,有些深的地方仍在缓慢地渗出暗红的血丝,在冰冷的空气里凝结。
他拧了一条湿冷的毛巾,触碰到腰侧淤紫边缘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倒抽一口凉气。
他强忍着,用毛巾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最中心,一点点擦去皮肤上干涸的泥垢和凝结的血迹。
每一次擦拭都伴随着肌肉不受控制的痉挛,毛巾所过之处,留下清晰的丶因刺痛而起的鸡皮疙瘩。
他紧咬着下唇,还是压抑不住喉咙深处的呻吟,在这破落的空间里更为悲凉。
清洗完毕,他从桌下一个破旧的纸盒里翻找出一个铝皮小药膏。
管身早已被挤压得扭曲变形,瘪瘪的,只剩尾部可怜的一点残馀。
他费力地拧开同样锈迹斑斑的盖子,一股浓烈刺鼻的薄荷立刻弥漫开来。
他用指甲抠出最後一点凝固的丶颜色可疑的黄色膏体,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腰侧那片可怕的淤紫上。
药膏冰凉的触感短暂地缓解了皮肤表层的灼热,但手指按压下去,试图将药膏揉开来“活血化瘀”时,腰腹深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
手臂的擦伤处,药膏接触伤口,如同撒了一把盐,瞬间点燃了新一轮的灼痛风暴,疼得他指尖都在哆嗦。
他只能草草抹过,不敢深揉。
因为剧痛,意识又开始恍惚。
【“浅浅。”】
一个熟悉温和的声音,清晰得如同就在身侧。
苏觉浅涂抹药膏的手指猛地顿住,悬停在冰冷的淤紫伤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