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碎裂声骤然响起,苏觉浅手中的银勺失控地脱手,砸在洁白的骨瓷餐盘边缘,又弹落到大理石桌面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
苏觉浅的额发垂落下来,完全遮盖了眼睛,他放在桌下的一只手紧紧握拳,竭力压抑着愤怒。
时间凝固了许久。
久到宋砚珩以为苏觉浅会就此崩溃,或者爆发。
然而,苏觉浅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後的哽咽和紧绷,仿佛刚才宋砚珩对苏予的羞辱没有发生过。
“宋总……”他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桌布上繁复的花纹,“我来这里已经半个月了,新生的项目什麽时候啓动?”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我需要预估一下,还剩多少时间来完善剧本,还有合作的团队,什麽时候能够去公司对接一下?”
宋砚珩的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那不是笑,而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和嘲弄。
“项目?”他轻飘飘地反问,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不急。”
宋砚珩擡眼,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和冰冷,“我还在考察你。”
“考察?”苏觉浅猛地擡起头,苍白的小脸因为愤怒和震惊,迅速染上了一层薄红,那双一直低垂的杏眼终于擡了起来,琥珀色的瞳孔里燃烧着被反复戏耍後的怒火,“宋砚珩!你还要考察什麽?!”
他的声音因为宋砚珩的出尔反尔,激动地拔高:“当初在庆功宴上,你亲口说的。”
“一夜,一夜之後导演权给我。”
“後来你又要我搬进来同居,现在又说什麽考察,你根本就是在耍我,你言而无信!”
“呵。”
看着苏觉浅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小兽般,愤怒无力地控诉他,宋砚珩只是极轻地嗤笑了一声。
他缓缓放下水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而冰冷的轻响,露出一个分外优雅的笑容,用十分绅士的语气反问道:
“是又如何?”
“苏觉浅,”他微微歪了下头,唇角再度勾起嘲弄的弧度,“认清你的位置。”
“以我的身份地位,就算失信于你,”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苏觉浅的心上,“对我,又有什麽损失?”
“你能拿我怎麽样?”
“轰。”
最後那句轻飘飘的反问,如同点燃炸药的引信。
苏觉浅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气直冲头顶,漂亮上扬的眼尾也被迅速染红。
所有的理智丶所有的隐忍都在这一刻被焚烧殆尽。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钉在了手边那把闪着寒光的餐刀上。
用这把刀,捅穿他吐着恶毒言语的喉咙算了!
这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苏觉浅的心脏,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声,手背上青筋暴起,微微颤抖着,几乎要不受控制地伸向那把冰冷的凶器。
只要冲过去,扑上去……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柄时,一股更深的丶冰冷的绝望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冲动。
他想起那晚宋砚珩单手就轻而易举地制服了他,他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他根本不是宋砚珩地对手。
他现在冲过去的结果,只会像一个可笑的小丑,被轻易制服。
他连宋砚珩的衣角都不可能碰到。
苏觉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那翻涌着恨意的眼睛,光芒一点点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死寂。
他猛地收回目光,不再看宋砚珩,也不再看那把餐刀。
然後,他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霍然起身。
动作太大,带得身後的高背椅腿与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一声突兀刺耳的“嘎吱”。
他眼底划过一丝银光,如同璀璨星辰划过夜幕,再没看宋砚珩一眼,沉默地转身,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背影单薄丶挺直,透着一股被彻底碾碎後的脆弱感。
空旷奢华的餐厅里,只剩下宋砚珩一人。
他静静地坐在长桌的主位,目光追随着苏觉浅消失在楼梯拐角的修长背影。
他重新拿起银亮的餐刀,神情依然冰冷如同雕塑,但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里,翻涌起一丝久违的笑意。
刚才心头拥堵的戾气骤然消散不少。
捉弄苏觉浅,把他欺负到哭,实在是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