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总是这样,只要妈妈不在家,永远担惊受怕地紧紧挨着,像两只随时会被揪出来屠宰的动物。
……人是分不出两只类似的动物的。
即使已经忘记了太早以前的事情,在见到娄思源的那一刻,唐思烬已经知道,他不会回来。一切早就注定了。从他跑进雨里,唐恩汐翻找安眠药,他只是重新经历了一遍十五年前发生过的事情。
「注定发生的事情,我们只能旁观,无法介入决定结局。」
唐思烬动了动喉咙,重新站起来,用冷水洗脸。
擡头时一颗水珠正好停在红色泪痣中的一点上,一整滴水全都变成了被稀释一样的红色。
他把冷水全都捂在了脸上。
『但你还想见他一面。』
唐思烬松开了手,打开门,走向唐恩汐。
她像知道他不高兴,一整天更加安静地玩娃娃,没再提晚上的事情。可不管她怎麽安静,只要不睡着,门就不会开,而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坐立不安,心里又把火在烧。唐恩汐可以不在意严舟认不出她——甚至自己和娄思源根本不是她和严舟的关系——但他好像从来没有这麽委屈过。他真的在意的。
他想要质问回去,问娄思源,人和人的关系究竟算什麽。
他怎麽可以。
唐恩汐终于睡着了。
来不及换衣服,甚至无暇顾及外面的天色,唐思烬已经飞跑下楼,在阴森森的天空下拼命往铁门跑。胸腔里心跳得太厉害,他手脚发凉,险些从墙头上掉下去。白色大门口在视野前摇晃,可那扇平时会留开一点的门紧闭着。
仰头望去,娄思源房间的灯光早已熄灭。
『来不及了。』
幸好窗口没有锁,屋子里一切如常,除了画画的本子被收了起来,而且空无一人。
“娄思源?”
无人回应。
他们都走了。
夏日的最後一天……
唐思烬跌跌撞撞冲进楼道,里面同样暗沉沉的,没有一丝一毫人气。
他忽地想起娄思源说过的另一句话:他和姑妈不是一起走的。他先走,姑妈还在房子里。唐思烬从来不会接近对自己有敌意的长辈,但她的卧室近在眼前,他把手握成拳头,叩在上面。
“有人吗?”
没有。
只有属于自己的发颤声音在楼道里微弱回声。
他又要敲,结果门反而自己滑开了,原来它没有扣紧。这房间里一片杂乱,东西都胡乱堆叠,书本啊,药啊,包裹在皮套里的摄像机……一个抽屉开了一半,空荡荡的,里面什麽都没有了。桌面上摆了一张小相框,里面有个低着头的中年女人,短发,只有眼镜框从面部轮廓伸出来,看不见一块有辨识度的脸。
这里也没有人。
唐思烬扶住了墙壁,茫然无措。
好像一夜之间,被施了魔法一样,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全都消失不见了。就连……
花房!
那一刻他想,她肯定在花房里。
娄思源说那是她的地盘。
他知道钥匙在地毯下,但摸了半天,才後知後觉发现,它就插在锁孔里。花房里寂静无声,唐思烬又敲了门,对门里说“对不起”,随後轻轻地,急迫地把门推开——
然後他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