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人们渐渐地忙碌起来,开始筹备帝王的登基。
十月末,北军进军洛京,北狄与北宁合二为一,赵亭峥改朝换代,世称北帝。
洛京更名临世,为北朝新都。
宫阶长道啪啪地响,忙里偷闲,人们在脚不沾地的忙碌中空出唇舌来八卦,一宫人捧着礼器道:“听说皇上差点把登基大典连君後的大典都要一起布置。”
另一宫人讶异道:““如若添上君後的典礼,那可真就要比眼下麻烦十倍了。”
“这君後得宠嘛,”说话的是个男侍,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意,“靠皮相爬上去的,若我在陛下面前晃晃,说不准我也行。”
正当此时,眼前走过一个人影,宫人们一对视,连忙行礼;“南将军。”
南狼哼一声,瞄了瞄方才出声的男侍,道:“你方才说什麽?”
男侍瑟瑟发抖:“……回,回大人,小的,什麽也没说。”
“小爷还排不上,”他憋气把人揣了个跟斗,瞧着这个故意穿白衣的男侍便气不打一处来,“你倒提前排上号了,把嘴缝上,晦气!”
违逆军令,抗命出城,险些被大宁军抄了老窝,赵亭峥一缓过来便火冒三丈,实打实地甩了他三十军棍,南狼一声不吭地受了。
他的确抗命了,可若非他及时赶到,即便赢下大战,北山也多半会死。
用自己的前程换姐姐的命,南狼一点儿也不後悔,总归功过相抵,他人头还保着就行。
他只对那个几乎害死姐姐和赵亭峥的叛徒恨得牙根发痒。
“……这几日瞧着老大没有?”他不耐道,“我有事问老大。”
说来奇怪,据说赵亭峥一回长宁便排查出了叛徒,可不知为何,这叛徒是谁,竟半点没漏风声,连卢珠玉和周禄全两个都不知道,叫他万分摸不着头脑,连带着对赵亭峥也有些疑惑。
被坑得最狠的可是她自个儿,南狼想,赵亭峥可是差点连帝位连命一同丢了,不赶紧把人剁成肉馅是想做什麽,瞒下消息,放长线钓大鱼?
宫人小声回道:“回,回将军的话,此时陛下和楚郎君一块在冷宫,那地方平素不让人去的。”
楚郎君,楚郎君,闻言,南狼又咬牙了:“……路在哪,指了,小爷自己去。”
叫楚睢选个地方住,楚睢打死也不肯住宫里,只每日黄昏准时告辞回楚府,无奈赵亭峥只得日日把人召进宫里来。
赵亭峥这些时候的脾气好了许多,像被养得很好的大猫一样,竟也不炸毛,每日清晨便乖乖地等楚睢进来,再把他按在食案前,一起用膳。
今日,楚睢被她带到一间小庙。
这间庙在宫里头属实是有些荒败了,根本就难以想象宫里头竟然有这种建筑,矮小的屋子要俯身才能进去,头顶瓦缝漏雨,荒草从石头缝里钻出来,赵亭峥一身玄衣被扑了一身尘土,她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净了里头唯一的一面牌位。
赵亭峥终于看清了牌位上的字。
上书,废太女赵尔夏位。
她心头发涩,退後两步,取了香来。
“爹的尸骨不知道在哪里,”赵亭峥对着灵牌,上了三柱香,轻声道:“孩儿着急,就先把人带来给娘亲见一见,算是叫娘亲过眼。”
楚睢身量高,进庙的时候有些艰难,他对着这座灵牌,也上了三柱香。
退出後,二人一直有些无言。
秋风色色,卷起一地残叶。
良久,赵亭峥强笑着打破了这寂静,道:“要有个小的跟着来就好了,说不准娘亲高兴得显灵了。”
闻言,楚睢微微斜睨了她一眼,耳根有些泛红,他偏过头去,不说话。
其实是有的,只是头三个月胎象不稳,楚睢也怕空欢喜一场。
失了那个孩子,他对这个孩子看得尤其重,谨慎得不敢出丝毫问题。
楚睢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怅然地想,他眼里的赵亭峥还和少年一样莽撞青涩,怎麽糊里糊涂的,就又要做母亲了。
在宫中走了会儿,忽然有小太监来通报,神色紧张。
赵亭峥事务繁多,常常冷不丁地有急事要离开,楚睢已经习惯了。